文明路過人間!
中央大橋慘案,震驚九州。
各地報紙頭條紛紛刊載消息,引發了舉國震動。
朝廷原本處於下風,卻借著慘案的發生,一下子改變了態度。
參與談判的官員,態度開始變得強硬起來,也讓十二國公使感到十分難堪。
這是民意,即便是大真朝朝廷,也不敢輕易違背。各地的罷工罷市遊行此起彼伏,甚至開始出現了對夷人的攻擊。這種情況之下,原本一直軟弱的皇太後,也隨之挺直了腰杆。
而慘案的爆發地,粵州,更是舉城憤怒。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萬眾一心的反抗活動,出現了一絲絲的雜音。
一些學者、教授開始在報紙上露麵,隻不過他們並非是為慘案中喪生的學生發聲,而是一個個一副‘理中客’的嘴臉,指責學生們的遊行是錯誤的,學生就應該在學校好好學習,而不應過多參與社會活動。而夷人之所以開槍,也是被逼無奈。如果學生們不去遊行的話,就不會被殺害。更有甚者,認為夷人一直在租界安分守己,學生擾亂了他們的生活,應該道歉。
“我代表六萬萬國人,向生活在租界裡的外國友人們說一聲‘對不起’。”
粵州大學教授鳳德宇,更在報紙上堂而皇之的道歉。
“外國友人能夠來到九州,是為了傳遞文明。他們有著崇高的文明基因,是世界的未來。而我們的學生,卻在組織文明的進入,我認為學生學習的目的,是為了賺錢,過更好的生活。如果有條件的話,可以前往西方,多交一些異性朋友,通過雜交提升國人的基因。這樣可以讓我們九州人的基因得到提升,在未來的日子裡,能夠和西方人一樣擁抱自由。”
徽省某女子師範學校的教授,更在報紙上發表了文章,對參與遊行的學生進行指責。
這種言論,令李彥和李溪安父子極為憤怒。
李彥連夜寫下了《紀念林從蓉君》一文,並在文中對陳姓學者破口大罵。
“三十多個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圍,使我艱於呼吸視聽,那裡還能有什麼言語?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後的。而此後幾個所謂學者文人的陰險的論調,尤使我覺得悲哀。我已經出離憤怒了。我將深為這非人間的濃黑的悲涼,以我的最大哀痛顯示於非人間,使它們快意於我的痛苦,就將這作為後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獻於逝者的靈前……
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在李彥的文章中,出現了令李溪安感到無比熟悉的文字。
他一度懷疑,老爹是不是被那位先生附體了!
但他後來確認,李彥還是李彥,並非那位先生。
有的時候,勿論時空,總會出現一些非常神奇的巧合。可能在李彥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他和那位先生產生了某種非常奇妙的共情,以至於連文字,都變得是一模一樣。
李彥的這篇文章,刊載在《粵州新報》上,立刻引起了轟動。
他在文章裡,多次用‘始終微笑’四個字來描述林從蓉。
“她卻常常微笑著,態度很溫和。”這半行簡潔的文字,這一縷流暢的表述。
即便李溪安沒有見過活著時候的林從蓉,可是在林從蓉的葬禮上,當他看到林從蓉的屍體時,卻仿佛看到在那和煦明媚的陽光裡,在那柳枝搖曳的溫暖中,年輕的林從蓉穿過陽光,披著花香,向他緩緩走來。
《記念劉和珍君》一文,是李溪安少年時背誦的一篇課文。
那時候的他,並沒有產生太多的感動,甚至覺得很煩,很不喜歡。
可是當他重生於這個時代,當他親眼看到了劉和珍這樣的人物時,竟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靈魂震撼。
當他參加完了葬禮,就好像經曆了一場靈魂的洗禮,讓他明白了很多前世他不曾明白的道理。
他不似李彥那樣文思泉湧,甚至也沒有李彥的那種才氣。但他有著一個無與倫比的金手指,那就是他前世世界的財富。
林從蓉葬禮過後,李彥開始在報紙上和那些文人學者們打起了嘴仗。
而周樹人這個名字,也隨著罵仗,開始被世人知曉。
鳳德宇是粵州非常出名的一位學者,而且還是王婷婷的老師,和李彥也認識。原本李彥對這個人還有一些好感,但是在看過了他的一些論點之後,就直接把他從社交圈裡拉黑。
李彥就是周樹人,漸漸在圈內傳開。
當然了,被更多人知曉的,還是周樹人這個名字!
林從蓉的葬禮,已經過去了一周。
粵州城裡的緊張氣氛,並沒有因此而緩解。
租界始終沒有任何回複,甚至連一句最簡單的道歉都沒有,讓粵州人格外憤怒。
每天都有罷工、罷市和遊行。
而粵州縣衙,粵桂總督府從最開始的嚴陣以待,到後來也漸漸不再理睬。租界工部局沒有回應,租界裡的夷人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樣,在街麵上自由的行走。
在這種氣氛之下,李溪安也寫下了一篇文章,經趙光明之手,以李複周之名,在滬江公民報上刊載。
文章的標題就是少年中國說。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穀,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乾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似海,來日方長。美哉我少年中國,與天不老!壯哉我中國少年,與國無疆……”
李彥拿著報紙,大聲朗讀。
朗讀一句,就會喝一口酒。
“酣暢,酣暢淋漓!”
李彥的眼睛有些紅潤,略顯幾分醉意。
“阿安,我從未想過,你竟然有如此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