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安帶著阿婆和謝英九出來,讓他們坐進轎車裡。
看得出來,二人有些惶恐,對這洋玩意,頗有些畏懼。
不過另一方麵,這輛轎車也讓他們安心不少。能在粵州開洋車的人,那一定不簡單。黑仔以前總說李生厲害,可是謝英九並不是很相信。現在看到轎車,他反而把心放了下來。
“李生,咱們這是去哪裡?”
謝英九和阿婆坐在後座,有些不安的問道。
“找幫手。”
李溪安笑了笑,從儀表盤上拿了香煙,遞給謝英九。
“阿婆,彆擔心,隻要黑仔還在粵州,一定可以找到。”
“謝謝你,謝謝你啊李生。”
阿婆在車後座上,一個勁的道謝。
“這是,夷人的軍營?”
當轎車在一處軍營前停下來時,謝英九嚇壞了。
李溪安則笑著安慰了他一句,徑自打開車門下車。
他走到衛兵跟前,用嫻熟的高盧語道“麻煩,請幫忙叫一下阿方斯中尉。”
說著,他熟練的塞了一張五鎊的鈔票。
衛兵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轉身走進了軍營。
不一會兒的功夫,阿方斯跟著衛兵走出來,看到倚在車頭的李溪安,先愣了一下,而後笑著打招呼道“我親愛的朋友,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剛才還在想,是誰來找我呢。”
“阿方斯,最近好嗎?”
“還不是老樣子。”
“也是,最近粵州一直下雨,確實讓人煩躁。”
阿方斯說過,他討厭粵州的雨。
李溪安這一句話,立刻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阿方斯哈哈大笑道“是啊,一直下雨……我感覺自己快要長出白毛了。”
說完,他話鋒一轉道“對了,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
“李溪安,你可以叫我李,我在華界的衙門裡做事,今天過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幫忙?”阿方斯一愣,笑道“你們華界的事情,可以通過官府直接和租界商議,我恐怕幫不上什麼忙啊。”
“阿方斯,我的朋友,我隻是想用一下你的身份,隻是借用一下。”
說著,李溪安從口袋裡取出一卷金磅,大約在二百左右,全都是小麵額,塞進阿方斯的口袋裡。
二十元麵額的金磅。
阿方斯可以從那一卷鈔票的厚度,猜測出數目。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不會有麻煩吧。”
“嚇唬人而已,不會有任何麻煩。”
“那,好吧!”
走一趟,賺二百磅,這筆生意是可以做的。
如果李溪安給的是金圓券,阿方斯或許看不上眼。可金磅的話,比高盧國的金路易還值錢。二百磅,差不多就是他兩個月的軍餉,阿方斯這心裡麵在一瞬間,就做出了決斷。
“上車?”
“李,你竟然是有車一族,我好像吃虧了。”
“虧不了你。”
李溪安笑著,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阿方斯鑽進車裡,還友好的朝著阿婆和謝英九打了個招呼。
隻不過謝英九和阿婆兩人,緊張的話都說不出來。
“儲物盒裡有一盒多米尼加的公牛,前些日子我剛弄來的,看你喜不喜歡。”
“謔,這可是好東西。”
阿方斯眼睛一亮,打開儲物盒,就看到擺放在裡麵的雪茄。
這大概是冷秋之前丟在裡麵的東西,李溪安倒是不介意借花獻佛。
他發動轎車,然後扭頭道“九哥,王財良住在哪裡?”
“協力路十二號。”
“我好像知道,你幫忙看著點路。”
李溪安腳踩油門,轎車緩緩上路。
他和阿方斯聊起了高盧,立刻引來阿方斯的興趣。
而謝英九和阿婆相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絲的希望。
租界本就不是很大,他們很快就來到謝英九所說的協力路十二號。這是一幢騎樓,外表看去還可以,但走進去的話,就能發現這其實和筒子樓差不太多,雜亂無章,住著很多人家。
阿方斯一出現,立刻引起了這邊住戶的緊張。
畢竟,在很多老百姓眼裡,夷人可是很少會出現在這騎樓。
“王財良住在哪裡?”
李溪安拉住一個住戶問道。
“賴皮良嗎?二樓,正對著樓梯那家。”
“他在家嗎?”
“天黑前見他回來了,沒見他出門。”
李溪安道了聲謝,扭頭對阿方斯笑道“走吧,看樣子今天沒有白跑一趟。”
“該死,你帶我來這裡,到底什麼事情啊。”
“都說了,借你的身份,嚇個人。”
他們沿著樓梯上了二樓,在正對樓梯的一戶人家門前停下來。
側耳聽了一下,裡麵有吵鬨聲。
李溪安看了謝英九一眼,就見謝英九點了點頭,輕聲道“剛才說話的男人,就是王財良。”
“你們退後。”
李溪安說完,走上前敲擊房門。
篤篤篤!
敲門聲落下,屋內突然安靜了一陣子。
緊跟著有一個女人開口道“邊個?”
“王財良在家嗎?我是謝英九,之前在牙人行我們見過。”
門,呼的一下子開了。
一個個頭矮小,身材精壯的男人衝了出來,破口大罵道“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你還找過來……”
當他看清楚站在他麵前的李溪安,以及李溪安身邊,一身戎裝的阿方斯時,叫罵聲戛然而止。
“他就是你要嚇的人嗎?”
李溪安扭頭,看了看謝英九,而謝英九則點了點頭。
“就是他。”
阿方斯頓時挺起胸膛,“我是高盧租界的阿方斯中尉,這是我的朋友,他有事情問你,你要老實回答,聽明白了嗎?”
“你說高盧語,他聽不懂。”
李溪安笑著拍了拍阿方斯的肩膀,然後對王財良道“我是阿方斯中尉的朋友,關於張黑仔的事情,我有些問題要問你。你可以選擇在這裡回答我,也可以選擇去軍營裡回答,明白了沒有?”
王財良的腰,彎了下來。
“長官,長官,我願意在這裡配合。”
李溪安探頭往屋裡看了一眼,裡麵有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
“讓她們都出去,我們單獨說話。放心,你隻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問題,就不會有任何麻煩。”
有阿方斯在旁邊,王財良好像一條斷了骨頭的老狗。
他連忙示意女人和孩子出去,然後弓著身子,把李溪安等人讓進了房間。
這房間不大,三十多平方,顯得非常狹小雜亂。
李溪安讓謝英九和阿婆坐下,然後遞給阿方斯一支雪茄,順手又塞了五十磅到他口袋裡。
原本有些不耐煩的阿方斯,立刻平靜下來,把雪茄點上。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來找你,對嗎?”
王財良倒了幾杯水過來,小心翼翼放在阿方斯的麵前。
阿方斯眉頭一蹙,嘴裡嘀咕道“該死,連杯咖啡都沒有嗎?”
“好了阿方斯,我的朋友,你覺得他們能習慣咖啡嗎?我他媽的都不太習慣。一會兒我們去翡冷翠,我請你喝最好的咖啡。”
“你說的!”
“好了,現在閉嘴,我們越早把事情辦完,就可以越早享受咖啡。”
李溪安說完,扭頭看向了王財良。
“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一切。彆說謊,在租界我可以把你送進軍營,在華界我能把你關進刑房大牢。你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不要有任何隱瞞。相應的,你也會得到豐厚的報酬。”
說著話,他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二十元的金券,放在了王財良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