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正講到,我看到一個胖子坐在椅子上望著我笑(我不敢說出望老太爺的名號,我答應過望德厚的)。忽然就聽到一個很熟悉的聲音“坎大豬”
這個口音,就是當時望老太爺的口音。好接近。而且我也驀然想起,我一直隱隱覺得不對勁的事情——就是望老太爺對我說出的那幾句聽不懂的語言。
望家的事情過後,我把這小細節早就忘得一乾二淨。我自己曾經無意識的說過這話,也忘得煙消雲散。但現在我一聽到這個詞語,我的記憶如洪水一樣湧進腦海。當時望老太爺說的詭異語言,我又清晰的想起來了。我心裡豁然開朗——原來一直隱藏在我心裡的小芥蒂,就是望老太爺說的語言。這個細微的蹊蹺,很隱蔽的潛藏在我的下意識裡。由於我本能的不想去把自己和望家坪的事情再加以聯係,所以,我忘了。
我扭頭尋找著音節的來源。
是阿金,因為阿金又說了一句“無半撇”
阿金就說了這麼兩句話,我仿佛又看到了望老太爺對著我念叨那些語言。邊念邊開心的對我笑。我經過望家的事情後,心理有了點變化,幻想到望老太爺了,竟然沒有害怕的情緒。甚至望老太爺的笑也感染了我,我心裡莫名地覺得很開心,一開心,我也笑起來。
望老太爺念的那些古怪語言,雖然我聽不懂,但我卻又無比熟悉,我不由自主地跟著望老太爺念起來“比開幺貴出山代普。活跳跳無失。。乍浦桃。。因某比米米索寞。儘歸看目連。四散枝骨死綿。”
嗬嗬,念得我好開心,心情好愉快。
這時候,怪事發生了。阿金突然從屁股下麵,抽出木凳子,舉起來,對我狂毆。我還沉浸在無來由的喜悅中,對阿金的暴力毫無防備,被阿金用木凳子砸了好幾下,頭都流出血了,自己都不知道。
平時懦弱孱瘦的阿金,此時完全變了個人,兩眼發紅,眼眶像是要滴出血來。拿著木凳子,瘋狂地打我。嘴裡喊著“叫你咒,叫你咒,叫你咒。”
以上都是後來旁人說給我聽的。我當時也昏頭昏腦,估計比阿金好不了多少。
聽說阿金後來被人拉開,還在地上打滾,手腳抽搐,口吐白沫。衣服都被自己扯爛了,然後就躲到廁所裡,在廁所裡怪叫。像是哭,又像是笑。
原來他是個間歇性的精神分裂患者。
從頭至尾,他老婆都沒說話,隻是把他守著,等他鬨夠了,替他收拾。
我知道阿金的突然瘋狂,必定和我學望老太爺的語言有必然的關聯。就不太介意阿金打我的事情。相反,我對阿金說的兩個詞有很大的興趣。因為是他說的這兩句詞,才引出我回憶起望老太爺說的詭異語言。
我找了個機會,沒人的時候,我把阿金請到我的值班室。阿金對當天的事很抱歉,說不好意思,他從小就有癲癇。就是我們宜昌人說的母豬瘋。
我沒單刀直入的問他。就故作輕鬆地跟他閒聊。問他,“坎大豬”是什麼意思。
阿金說,這是我們福建話,就是傻瓜的意思。
我嗬嗬的笑,“那你就是說我是傻瓜嘍。”
阿金也笑“誰叫你講得那麼假。每次說的都不一樣。”
我又問“無半撇呢?”
阿金說“就是沒得用的意思,跟傻瓜差不多。”
我又說“那我當天講的話,是不是也是福建話。而且是不好聽的福建話,你才打我。”
阿金沉默了,掏出煙來抽,手抖得很厲害。半天點不上火。阿金緩緩說“其實我聽不懂。”
我看見他的眼睛又開始變紅。心想不好。連忙跟他扯彆的“你昨天看見你到百樂門去了,聽說裡麵的小姐很漂亮哦。”
阿金一聽到我說這些,馬上就來了精神,兩眼放光,“那是那是,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給你好介紹,我請客。”
我打了個哈哈。找個由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