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聲看去,說話的那個老頭子一口四川話,我認識他。他就是在附屬醫院停屍房跟我見過麵的民工帶頭人。
“你這個老狗日的,不是東西!”我向他罵道。
王八看著棋盤,想了一會,說道“上位八九路,師伯,這個反手劫我打贏啦。”
老者仰著頭,楞了好大一會,“我輸了。”言畢歎氣。
王八恭敬的說道“下次有機會,再和師伯下棋。”
“你什麼意思?”金仲指著王八罵道“你彆逼人太甚。”
王八沒說懵了,不知道什麼道理。
老者說道“你在認識趙一二之前,就學過道術,是不是?”
“沒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學的。”王八頓了頓,“看書學的。”
“怪不得,怪不得。”老者說道“趙一二找你,也沒找錯,我一直以為他會找個命格奇特的傳人,沒想到,還是你今年多大?”
王八心裡想到瘋子了,不知道瘋子現在怎麼樣。是不是把羅師父揍的夠嗆。羅師父怕瘋子,瘋子罡火旺。
“我虛歲二十五了。”王八不敢隱瞞。
“嗯嗯,看來螟蛉該你拿著。”老者失落的說道。
金仲不服氣的說道“他拿著也沒用,十一年後,他還是不要交出來。”
“十一年,時間很長了。”老者說道“以他的能耐,找個有異能的人,不是難事長房又輸了。”
王八問道“為什麼我要三十六歲交出來。”
金仲恨恨的說道“你又沒得陰陽眼,又不會化身,有不能通靈,跟師叔一樣,本就沒資格進詭道。可是師叔竟然這麼狠,不給我一點機會。”
“你做事太絕,師父不會傳給你的。”王八說道。
金仲把王八看著,歪著腦袋打量王八。看的王八發毛。
“我已經給你說過了,我們這一派,就是主殺入陰的道門。那裡有什麼好生之德的做法。”
王八看著金仲,沒說話。
“等會師叔上來了,你自己問他吧。你不用多問,你就問他席應真是誰就可以。”
“席應真是誰?”王八問道,“和我們這派有關係嗎?”
金仲輕蔑的笑了笑,“你待會去問師叔。”
“走吧。”老者對金仲說道。
王八追問“席應真到底是誰?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他做過什麼?”
“你擔心你師父不給你說實話是不是?”老者輕聲說道“那你憑什麼認為我們會告訴你真話?”
王八呆了,難道潛意識裡,竟然對趙一二有點不信任,王八這個念頭隻是一閃,隨即罵了自己一句。怎麼會生出這個念頭,僅僅是因為每次師父交代給他事情,神神秘秘的,讓自己有了這個錯覺。可實際上,每個事情,師父都已經計算好了,雖然不儘完美,但總體上都設計好了。
比如這次,趙一二算準了王八無論如何都會趕到水布埡,所以從容的邊下棋邊治水,等著王八來。王八不願意多想了,自己的智力,和趙一二相比,還是差很遠,事情想不到這麼一絲不苟。
王八想不下去了。因為,金仲做了個非比尋常的舉動。
金仲掏出了一把匕首,刀尖對著老者,手在顫抖。
“師父,你決定了”
“我反正沒機會了,有沒有本事都無所謂,你還有時間”
金仲手晃了晃,老者的耳朵落了一隻在甲板上。
王八明白了,為什麼師伯身上古怪的殘疾。原來這個棋不是這麼好下的,賭注竟然是自己身上的肢體。聽老者說法,好像不僅如此,螟蛉也是賭注。
王八心裡後怕,若是自己不會下棋這麼辦,師父太喜歡冒險了。王八不喜歡這樣,王八做事都是四平八穩,若非萬不得已,絕不行險招。
金仲扶著老者下了船,在水麵上的浮木上飄忽的走著。上岸後漸漸消失在樹林中,天色尚早,山巒連綿,雪白空寂,看著兩人攙扶走路的模樣,王八心裡莫名的酸楚。
王八無事,等著趙一二。
忽然發現水位在飛速的上漲,船距壩體並不遠,就幾百米的距離。短短幾分鐘,水就漫了好高。這本就是寒冬枯水的季節。王八上船前,站立的位置,是一片瘠土,是水庫水位下降,露出本在水下的位置。可是現在,水庫已經漫到瘠土上方,把灌木樹枝也淹沒。
清江活了,王八就是這個感覺。
清江的河段,如同一個拚命吸吮四周所有汁液的怪物。王八看見了河道四周山巒上的積雪在飛速的融化。雪水衝帶這沒來得及融化的雪塊,向河道裡流淌。
本是雪白一片的世界,突然在改變顏色,白色在消褪,黑色顯形,並越來越明顯。附近山體的所有溝壑,都在流淌山洪,對,就是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