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玻璃破了,木門上的暗鎖也被打開,門開了,屋內刮進一陣旋風,將地上的迷霧卷起。我眼前一片模糊。但我能感覺到那些東西,隱藏在迷霧中的東西,他們在舞動,在跳躍,妖冶扭動,磨牙練齒。
地上的符印亮起來了,隻是趙一二最後的一個防身的法術。符印的紅光映在迷霧裡,我眼前一片光怪陸離。但是紅光在漸漸減弱,迷霧越來越濃。支撐不了多久了。我和趙一二都明白。
趙一二安靜的很。他很疲憊,就那麼靜靜的躺在床上。
現在就連我,都被趙一二的情緒感染,竟然不那麼害怕。也冷漠的等著他們的作為。
我也放棄了努力。就讓徹骨的寒冷把我包圍,冷氣滲入我的肌體。
但我忘了,有個人,是從來不知道放棄的。
王八。
現在不能叫他王八了,應該是王抱陽才對。
我聽到了王八急切的聲音,“就是這裡,就是這裡。”
然後我看見了王八站在我麵前。一身鮮豔道袍的王八站在紅光和白霧糾結的混亂中。我看見他胸前的綠色牡丹,在迷霧裡燦爛開放。
我心裡百感交集。我一直以為我已經放棄了王八的友誼,趙一二放棄了師徒情分。
可是王八沒有放棄。
王八手中的螟蛉灼燒,閃出熾熱的光芒,厲鬼被他橫掃,魂飛魄散。那些遇到煞星的鬼魂都在尖戾的哭號,紛紛向屋外竄去,可是王八不是從前的王八了,所有的鬼魂都出不去,隻是在屋內狂亂的飛奔,王八飛快跑到趙一二的床邊,蹲下來,對著趙一二喊道“師父,師父。”
趙一二已經沒有任何意識。
王八翻身對我罵道“瘋子,你急什麼急,就不能等我一天麼。”
我答不出王八的質問。難道我現在跟他說,我和你已經分道揚鑣了嗎。
跟著王八來的幾個神棍,其中有個就是那個叫域山的水貨和尚,還有幾個普通穿著的神棍,他們都賣力的捕捉屋內的魂魄,嘴裡還在吆喝,“連王天師的師父都敢惹,真是翻了天了。”
他們故意說出來給王八聽的。動作誇張,顯得很吃力的在鎮魂,其實那些鬼魂都被王八給壓製,那裡需要這麼賣力。我知道他們在討好王八。
我不知道王八為什麼會遲一天追上我們,但我知道,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絕對是讓王八確立了某種身份。從他們的表現來看,無疑的,王八現在處於讓他們媚諂他的地位。
我仿佛看到老嚴坐在帳篷裡,一副誌在必得神色。
王八從身上掏出銀針,把趙一二的上衣掀開,順著帶脈挨著紮下去。看著王八鎮定的神色,我知道,王八能做到。果然趙一二一口氣換了過來。
“師父,我來晚了。”王八跪下來。
趙一二勉強慘笑一下,什麼都說不出來。
王八見眾人收拾好了房間,便交代他們幾句。那些神棍挨著走出去,出去前,裝模作樣的查探趙一二的情況。域山實在點,給趙一二留了瓶藥丸。王八看了看,倒出來一顆給趙一二服了,我看見域山臉上很舍不得。
王八是駕車一路追來的,是一輛掛著武警牌照的越野車,和一輛中巴車。有專門的司機。越野車司機是個軍人,對王八畢恭畢敬。王八對司機說“你今晚就住這裡,明天送我師父回長陽西坪。”
司機自己找旅館去了。
王八安頓好趙一二。把我看著。看的我渾身不自在。屋內的氣氛很尷尬。我不敢看王八的眼神,是的,我沒有做到對王八的承諾,甚至還不想把螟蛉還給他。還自行帶著趙一二走了,這種做法,是完全不相信他的表現。並且差點讓趙一二罹難。
我現在這麼想,是因為王八來了。我突然發現,自己心眼太小。到了這個地步,才相信王八。
王八把屋子破碎的窗戶看了看,找旅店老板要了一床床單,鋪在地上,開始畫起來,他畫的不是符訣,而是一朵牡丹。當他把床單掛到窗欞上,那個牡丹顯出光芒,綠油油的磷光。牡丹畫的很逼真,如同真的在綻放一般,隻是顏色詭異。王八在學校的時候,學過繪畫,沒想到用在畫符上。
王八做完這些,向我招了招手,我和他走到屋外。
和王八靠在他來的那輛越野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