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朝煙雲!
定雲還在從周返唐的路上之時,景達和陳覺就狼狽不堪地回到了金陵。景達自己不敢見我,派了個手下一五一十把事情都講了。朱元投降周國後,我軍士氣一落千丈,劉仁贍將軍病重!壽州被圍了這麼長時間,城裡彈儘糧絕,能跑的都跑了,城裡e死好些民眾,這種情況下劉將軍還打下了周軍的南寨,真可謂孤臣勇將令人欽佩之極!可誰知這對我們最不利的關頭,周主幡然醒悟,竟又殺回來了,與李重進合兵一處,襲破了我軍各寨,我五萬援軍,折了四萬不說,楊守忠、許文稹和邊鎬,都被周軍俘虜了,剛有的一點希望再次破滅,我大唐國將遭受建國以來最嚴重的災難——幾近滅國!周主勸降劉仁贍將軍,他此舉當然是徒勞的,劉仁贍一麵推辭,一麵固守城池,他自恃神箭,向著周主的胡床連射三箭皆不中,老將扼腕痛惜,長歎不已!然而,曾經為了守城連自己的兒子都忍痛處死的劉仁贍,終究沒有逃出命數——他病危的時候,副使孫羽、周廷構等人代他簽署了降表——壽州還是失守了!周主入了壽州城,親口加封了彌留的劉仁贍將軍,然而劉仁贍此時已不能說話——一個雨沙漫天的日子,金陵皇宮裡,我也聽說了劉將軍去世的消息,而我也痛哭流涕地真心哀悼劉將軍,加封他為太師!可這又有什麼用呢?我兵得淚眼惺忪地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壽州丟了,我朝的戰神劉仁贍,去了!
周主料理了這件事,接著摧枯拉朽般將我軍拚死奪到的城池又打了個七零八落——可是,他一世梟雄,終究也怕生病,回來打了幾場仗,堅持了三個多月,他病勢複起,又匆匆回周國去了。
和上回一樣,人走了,人馬沒走!經過了曠日持久的消耗戰,我軍中的許多人望風而降,有個叫郭廷謂的將領最滑頭,他先上表向我表明情勢所迫,不得不降,然後再開城投降——我一見他也有難處,準了他降,保他家眷。隨著時光的流逝,原已奪回的數州,又給周主拿了回去。周主也再顧不得第二任皇後的勸阻,拖著個病身子又回軍唐國,很快兵鋒又一次逼近了東都揚州!
賈崇和蕭闕還在揚州呢!那可是我朝的東都,許多皇室先祖的陵寢可就在那兒呢!我憂心如焚,實在坐不住了!左思右想,我做出了一個決定——這又是一個對於黎民百姓而言十分陰損的決定!
賈崇一見周軍又來了,一反常態立刻焚了營帳,帶著侍衛營的人撤離了,蕭闕呢?領著手下的將士在揚州城外拚了幾陣,最後力戰殉了職。
我召見了跑回來的賈崇,問他為什麼由當初扣閣進諫的大忠良變成了一個帶頭逃跑的懦夫?我氣急敗壞地問他,問他對得起賈尉遲這個外號嗎?可是賈老也很冤!他堅持了那麼久,卻等來了朱元的背叛、軍紀的渙散和人心不附,他說,這一回,他就是真的尉遲恭,現在也撐不住了!我心裡也覺得對不住賈老和蕭闕,所以我善待了蕭闕的妻子感化與愛女瑢娘,而對賈老也隻是讓他流放撫州。蕭闕亡,賈崇跑,萬一周軍全麵奪了揚州,周國的實力必將大增!
我望著賈老一步步艱難轉身離開清暉殿,望著他蒼老衰邁的身影沒入此時無邊狂雨之中,不禁心裡一凜,心疼如絞,咬牙忍過後,我望向身邊,吩咐了剛回來的寧安幾句!李寧安自打小時候跟我開始,絕大多數時間都不出遠差,可這次,環顧四下,我所托之人,隻有他了!
我與寧安口頭約定,要他前往揚州,傳朕密旨,周軍即將入城,一旦進城,難免玉石俱焚!要揚州士庶攜帶家眷逃離揚州,奔回金陵,金陵已作妥善安排,足以安頓出逃義民重新安居!
可想而知,寧安親傳的未行諸紙端的那旨意,一定可以騙出很多人——而這些人一旦遵旨渡江走了,則他們的產業,都會在寧安手下的安排下,立即燒成一片焦土。整個揚州,官府民宅,無一幸免。實在走不了的,得病癱了的,隻得留在空城裡自生自滅!更慘的是,金陵,也根本沒地兒安置他們,這件事,根本就是個巨大的騙局——這都是我一手主導的,沒問過任何人——自唐末到楊吳,揚州繁華人儘皆知,我父子兩代苦心經營數十載,難道我就願意見到這繁華化為飛灰?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也不願將這繁華盛景拱手送予柴榮!
誅儘楊氏,火焚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這個自詡仁義有德的君主,卻變得冷酷陰狠,活成一個連自己也不認識的人——每每午夜夢回,我都要問自己,我這是怎麼了,我為什麼這麼壞啊?!
時光轉眼到了這年冬天十二月,事情辦完,李寧安從揚州回來了;我困於心魔,這五個多月以來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而定雲呢?她更不好!她自周國回來,並沒能見到我——她被宋國老假托先皇的旨意給關進燕雲館裡了!
大戰敗局已定,聽見了這個消息,我猛地意識到宋齊丘和他的人,終於要對我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