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春夏秋冬!
陶武經常一出車就是大半月,他平常就算不出車也很少在家,一個月回家一兩次都是多的。
在陶白的記憶裡,她小時候經常看不到陶武,而每次看見他,他手上都提著一大包不是給她的零食。
陶白從很久以前就知道陶武不喜歡她媽媽,他喜歡的是卞桃的媽媽。
小時候的卞桃把“喜歡”當成一件很光榮的事,她經常把陶白堵在角落裡,用充滿天真的語氣說著世間最惡毒的話。
“你爸爸不喜歡你媽媽。”
“你爸爸也不喜歡你。”
“你爸爸告訴我,他喜歡的是我媽媽和我。”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這幾句話是卞桃經常掛在嘴邊拿來炫耀的事情。
長大後卞桃或許開始明白,不是什麼“喜歡”都應該值得炫耀,比如彆人的爸爸喜歡自己媽媽這種事情隻能在私下裡在陶白麵前炫耀,對外人是不可以亂說的。
陶武從卞桃還不明事理時就已經灌輸給她的“不喜歡陶白”讓卞桃在與她同齡的陶白麵前十分自傲。
同齡人,最是喜歡攀比。
今天你帶的粉色發圈比我的好看,你的書皮比我的好看,連一塊橡皮擦都能成為攀比的物件,何況是爸爸這樣不可複製的角色。
陶武助長了卞桃的氣焰,他直接間接親手擰斷了陶白的天真,可笑他卻無數次厭惡陶白的孤僻。
陶武正在家看球賽,陶白毫不意外他今天在家。
他足跡遍布祖國大江南北,從各個地方帶回來無數稀奇玩意兒,隻要卞桃拿著東西來她麵前炫耀,陶白就知道他回來了。
陶武看起來心情不錯,那張凶悍的臉罕見帶著笑,“淘淘回來了,爸爸給你帶了禮物,你看看喜不喜歡。”
陶白彎腰換鞋,語氣平靜無波“喜歡。”
她唯一的一次“不喜歡”換來的是陶武的怒火和一句“不識好歹”,她現在看什麼都喜歡。
茶幾淩亂,一桌的酒瓶。
陶武手裡抓著一把瓜子,電視裡,他支持的球隊錯失了進球機會,氣得怒罵“操!這踢的什麼玩意兒!”
陶白沉默地看了一眼,回了房間。
寫完作業沒一會兒,她就聽見齊素開門回來的聲音。
不到一分鐘,外麵響起爭吵聲。
陶白頓了頓,把合上的作業攤開,擰開筆蓋,在草稿紙上亂劃著。
爭吵聲無孔不入傳了進來。
“你手鏈又買給了哪個賤人!是曾雨芙還是卞桃?!”
“你閉嘴!”
“怎麼!我罵她們賤人你心疼了?陶武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你說好了不再去找她們,你說好了要跟我好好過,陶武你到底是不是東西!我跟了你二十年你給我買過什麼?我還給你生了個女兒,陶白才是你女兒!!”
“瘋女人,懶得跟你說。”
“不準走,你今天哪也彆想去,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老子跟你沒什麼好說的!我賺錢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給誰就給誰,誰也管不著!”
“去死!陶武你給我去死!”
齊素聲嘶力竭的厲吼伴隨拉扯撞擊聲傳入陶白耳中,她抱著腦袋,捂住耳朵,可依舊抵擋不住陶武的叫罵和齊素尖利的瘋叫。
是啊,如何能抵擋?
捂住耳朵的雙手,是外麵爭執的二人給予她的血肉之軀,這雙手能考滿分,能刻木,什麼都能做,唯獨不能擋住他們加注在她身上的絕望。
陶白聽著一牆之隔外瘋狂的扭打聲,混雜交織著男女的怒吼尖叫,玻璃砸在地上的清脆聲,凳子在地上拖拽的沉悶聲,從客廳一直到臥室,這場混亂一直持續了半個小時。
當一切平息下來,陶白打開房門,站在門口,看著狼藉一片的客廳,內心一片荒蕪。
這個岌岌可危的家,在平靜了大半年後,被一串手鏈徹底擊個粉碎。
北京時間1100。
許斐再次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
這是他今晚第無數次不自覺點開qq,那個天天準時準點在十點發送消息來的人今晚毫無動靜。
許斐又等了五分鐘,忽地把手機扔到一邊,掀起被子搭在身上。
太不正常了。
這樣的自己簡直太不正常了。
他居然會等一個陌生人的信息。
他做什麼要去等一個陌生人的消息。
睡覺!
他摁滅床頭燈,昏暗的房間頓時一片漆黑。
半個小時後,漆黑的房間亮起,一直白皙的手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