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白搖搖頭,她看起來沒什麼精神“怎麼又來等了,不嫌累啊?”
陶墨伸手在她額頭上量了量溫度,滿臉不高興“我樂意來,你管我。”
“狗脾氣。”陶白笑了聲,像小時候一樣牽著他,陶墨彆扭地甩了兩下,也就高高興興地任她牽著,“真的不去醫院啊?”
陶白搖頭“沒哪兒不舒服。”
“那你今天怎麼這麼早?”現在還不到一點。
“有點困了。”陶白笑容很淡,她垂下頭,看著地麵上的兩人的影子,突然說,“小墨……我今天遇上了一個人。”
陶墨漫不經心隨口一問“誰啊?”
陶白的聲音很輕,陶墨卻覺得他姐的聲音有種他形容不上來的憂傷,“以前……喜歡過的人。”
陶墨一下抓緊了她的手“姐……”
“嗯,”陶白抬頭看著半空中的明月,笑得很溫柔,“小墨在學校有喜歡的女生嗎?”
陶墨嗤了聲“那群小不點,又矮又醜,我才看不上。”
說實話他天天看著他姐這張臉,真的,見誰都覺得醜,包括他自己。
……也就卡宴哥哥長得還不錯。
“小屁孩,眼光還挺高。”
“那可不是,一般人真看不上。”
過了一會兒,陶墨突然說“姐,你彆喜歡他了吧。”
家裡的玻璃櫃子裡,每年平安夜都會放進去一個穿著運動服手戴護腕抱著籃球沒有長相的木雕,隨著他姐手藝越來越牛逼,他光是看著那些沒有生命的東西,都能感覺到一股濃烈的喜歡。
什麼以前喜歡過的人,她明明現在還在喜歡。
陶墨不想他姐再喜歡那個人了,他看了就難受。
所以他才那麼纏著卡宴哥哥,他姐這麼好的姑娘,就隻有那樣優秀的男人才配得上。
“小墨,喜歡是個很討人厭的東西,它根本就不會聽你的話,你想喜歡就喜歡,想忘記就忘記,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陶白笑容繾綣,如果一個人能控製自己,那世上還哪來那麼多傷心和遺憾呢。
人這一生呀,什麼都能控製,唯獨自己的心控製不了。
陶墨所說的玻璃櫃子就在客廳,從左到右,整整齊齊放著十個木雕,順數第一第二第三第四還有些粗糙,但到了後麵,每一個都是精美絕倫的精品。
有男生抱著籃球的,有彎腰運球的,有跳起來投三分的,或單手抓著籃框吊在半空露出腰腹的……每一個舉止都不同,但每一個都有一個相同之處,沒有臉部。
那張臉隻刻在陶白心底最深處。
陶墨日常對著玻璃櫃子豎中指,任何讓他姐不開心的事,都讓他討厭。
他不喜歡他姐喜歡的人,這個人從未在他們的生活中出現過,說明對方根本不在乎他姐,陶墨這輩子的逆鱗就是陶白,他超級討厭那個讓他姐難受和忘不掉的人。
哼,沒有臉,肯定長得很醜。
當天晚上,陶白又做噩夢了。
她已經很少會夢到以前的事,但當齊素那張死不瞑目的臉再次出現在她夢裡,她仍舊被嚇得驚醒,渾身大汗淋漓她在床上愣了片刻,赤著腳下床,動作輕緩地打開房門,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看著窗外尚且黑沉的夜色。
寂靜的夜,陶墨的打呼聲清晰從門縫中傳出,她的心也隨著那一聲聲充滿少年朝氣的呼嚕聲漸漸平息下來。
過去了。
都過去了。
陶墨的存在,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
她現在是陶白,有弟弟,有師傅,有沃夢,還有一條忠誠的大黑。
那些灰色的過往,已經被掩埋在歲月的洪流中,不複存在。
陶白抱膝,目光落在玻璃櫃子裡的十個木雕上,眼中泛著溫柔的光。
夜深人靜,她的聲音比六月的風還暖。
“你變得成熟了,許斐。”
許斐。這個名字,她曾在一萬米的賽道上用儘畢生勇氣叫了出來,她跑完了一萬米,那個少年獎勵了她一個冰淇淋,那是她此生吃過的最好吃,最甜的冰淇淋。
她換過無數部手機,卻永遠記得一串數字,她如今的社交號上有幾百個好友,卻永遠不敢再上那個隻有一個好友,或許已經被收回的社交號。
她的手機鈴聲十年如一日是《scarboroughfair》,最喜歡的女歌手是中島美雪,她已經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她是真正的陶白了。
可真正的陶白,永遠喜歡那個愛打籃球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