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喝著粥樂嗬嗬直笑,這臭小子,哈哈,壞主意落空了吧。
許斐一臉無奈。
本想把風衣脫了給她。
許斐的車就停在前麵的馬路。
田野小路阡陌縱橫,碎石濕泥,還好最近天氣不錯,倒也不難走。陶白穿著高跟鞋走得如入平地,許斐卻膽戰心驚地跟在她身後,就怕她摔了。
昔日看鬱娟女士穿著比這還高的高跟鞋都沒有這麼提心吊膽過。
大青山腳下隻住了幾戶人家,距離隔得有些遠,卻也能看見嫋嫋炊煙。
許斐突然上前一步走到她身邊,他垂首看著地上交織在一起的兩道影子,眼尾上挑,可見的好心情。
陶白偏頭看了他一眼,男人的側臉被夕陽鍍上一層金光,俊美得好似天神下凡。
她忽然想起了那年八百米體測,他消失了兩個月後突然出現在操場儘頭,當時也如現在這般,迎著暖陽踏光而來。
夕陽很美,卻及不上身旁之人分毫。
“那年,我真的以為你退學了。”陶白忽地一笑。
莫名的一句話,許斐卻聽懂了。
那年鬱娟和許新立的婚姻走到儘頭,他陪著在這場婚姻裡飽受委屈和痛苦的母親去了國外,陪她熟悉新生活,開啟全新人生,當時除了夏生和苟旭,沒人知道他為什麼離家,是否還回來。
知道他可能不會回來了,她……
許斐發現自己實在錯過太多太多,多到他這一生可能都無法彌補。
“後來你突然出現在操場,我們真的嚇了一跳。”陶白彎了眼角,無論多少次回憶起那個畫麵,她都會怦然心動。
“你當時在跑步,”許斐抬頭看著天邊的夕陽,從歲月裡翻找出他的姑娘,“路過我身邊時,我就在想這是哪個小短腿呀,怎麼跑個八百米都這麼困難,太弱了啊。”
陶白瞪了他一眼,氣到笑“我腿哪裡短了?”
許斐看了眼地上被夕陽無限拉長的腿,語帶笑意“嗯,大長腿。”
陶白也低頭看著兩人交彙在一起的影子,嘴角勾起淺淺的笑。
“後來你走到我身邊,站在一萬米的跑道上時,我真的被驚到了。”許斐鴉羽般的長睫輕顫,因為從未把那個連跑八百米都無比困難的小短腿與網上的姑娘聯係到一起,所以縱使她最後差點累倒在賽道上,拚儘全力跑完了一萬米,他也僅僅隻是獎勵了她一個冰淇淋。
一個,冰淇淋而已。
許斐勾唇,諷刺一笑。
嘲儘了自己的自以為是。
陶白也回憶起了那段過往,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當年一往無前的勇氣和不考慮後果的衝動讓她簡直想落淚“是不是覺得我超級有勇氣。”
許斐看著她的側臉,輕輕“嗯”了聲。
一陣清風吹過,拂起了陶白的長卷發,她望著落日,挽發輕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沒有那麼大的勇氣,隻是當年的賽場上有我喜歡的男生,所以我才去報名的。”
許斐一顆心又酸又澀,他的眼眶有些發熱,害怕被她發現,匆忙偏開了頭。
那個還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居然還故作輕鬆地聳肩解釋“不過我喜歡的男生是個膽小鬼,他中途棄權了。”
許斐壓下上湧的酸澀“那他真的是個膽小鬼。”
陶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其實也沒有很膽小鬼,他很厲害的。”
許斐看著她的側臉,試探般問道“除了跑一萬米,還因為喜歡做過什麼?”
陶白一怔,隨即垂下頭“跳舞。”
許斐愣住。
或許是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此情此景,和問的人,讓陶白沒有過多思考。
十年,連相片都會褪色,何談記憶。
她說“見他不開心,穿著一件很笨重的衣服,給他跳扭扭舞。”
許斐徹底僵住。
陶白還無知無覺地往前走著,她看著天空,用輕鬆的語氣細數著青春年少的暗戀“在公交站台陪他站到天黑,他當時看起來太可憐了,就像一條被拋棄的小狗狗,我不忍心丟下他,就陪他啦。”
“嗯……還有為了和他聊天,去打暑假工買手機。”陶白伸了個懶腰,寥寥幾句便說完了自己的喜歡,每個人的青春都大同小異,這些話並不會透露什麼,她說的很輕鬆。
然而身後久久無人說話,長久的沉默讓陶白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她回過頭,卻發現許斐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許斐喉嚨澀得難受,那年的公園小道,那個穿著藍精靈玩偶裝的人為什麼一直跟著他,為什麼會傻乎乎的給他跳舞想要哄他開心,還有那年在公交站台,那個一閃而過跳上公交車的身影,竟然全部都是她。
他的世界一直存在一個人,可他竟忽略至此。
他驀然回憶起高一那年暑假,那個同樣穿著玩偶裝在四十度的高溫下來來回回穿行在那兩條街道上給路人發送氣球的身影。
打暑假工,就是為了一部手機,一部能和他聊天的手機。
所以她加他好友是在八月,正是打工後的一個月。
兩人中間相隔著四五步遠的距離,陶白臉上的表情突然一變,整個人愣在當場。
許斐哭了。
他側麵是暖黃的夕陽,背麵還能看見小院的大門,小路兩旁的野花被清風吹得微微折腰,風拂起他的衣擺,他站在她對麵,竟帶著哭腔問“陶白,還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