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秦浩起床正準備去廚房打點熱水洗漱,結果就看到白嘉軒在灶台前忙活。
“達,她醒了?”
白嘉軒揚了揚手裡的鍋鏟:“你再胡咧咧我真揍你。”
“你看你,我啥都沒說,姑父說了你這就叫做賊心虛。”
“混小子,你再說一遍……”
秦浩端起熱水衝他做了個鬼臉迅速跑出廚房,隻剩下白嘉軒在裡麵無能狂怒。
清晨的雪停了,白家院落的積雪被掃出一條窄道。秦浩端著熱水溜進廂房,透過門縫看見白嘉軒正笨拙地給女乞丐喂粥。女人已醒了,蒼白的臉上泛著病態的紅暈,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顫動。
“看夠沒?“白嘉軒突然轉頭。
“達,冷先生開的藥真靈驗。“秦浩笑嘻嘻跨進門,白嘉軒作勢欲打,結果卻對上身後白趙氏的目光,隻能悻悻放下手。
白趙氏見女子蘇醒後麵容俊俏,倒也沒了昨日的咄咄逼人,而是柔聲問道:“看你這樣,也不像是個乞丐,怎麼淪落到這般田地?”
女子掙紮著坐了起來,給白趙氏磕了個頭:“回太太的話,我家遇上饑荒,父母帶我逃難,結果路上遇到土匪,父親為了救我把我推下土坡,我隻能一個人逃難至此……”
“也是個可憐人啊,那你在這白鹿原上可有什麼親戚?”白趙氏又問。
女子搖頭,一陣抽泣:“在這世上,仙草已經沒有彆的親人了。”
“既然沒有彆的親人,為何單單跑到這白鹿原逃難?”秦浩故作疑惑的問。
白嘉軒跟白趙氏也有些疑惑,白鹿原在附近也算不上什麼富庶地方,一般要逃難都是往城裡跑,怎麼反而往這窮鄉僻壤跑呢?
仙草見狀連忙解釋:“其實,我是來投奔你的。”
白嘉軒挪動一下腦袋,結果發現仙草還是指著自己。
“姑娘,你怕不是腦袋凍糊塗了吧?咱倆都沒見過麵……”
“見過的……我見過你,那天你來咱們家提親,丟下兩袋糧食,後來我追出來,你卻跑了。”
白嘉軒回憶了半天,滿臉驚訝:“你是老吳家的閨女?”
仙草紅著臉點點頭。
白趙氏聞言眼珠一亮,當初她讓兒子拉著一車糧食去娶媳婦兒,結果人沒帶回來,還少了兩袋糧食,氣得她狠狠訓了兒子一頓,沒想到多年之後,這女子竟然還找來了。
“咳咳,姑娘你病還沒好全,就暫時留在我們家休養吧。”白趙氏說完拉著秦浩就走,留下白嘉軒跟仙草二人四目相對,氣氛既曖昧又尷尬。
白趙氏添油加醋地把仙草的來曆跟丈夫說了一遍:“老頭子,這就是天賜的緣分,沒想到咱們兩袋糧食就換回一個兒媳婦來。”
白秉德嘬了口旱煙:“哼,當初你還一個勁的罵兒子造孽呢。”
白趙氏也不回嘴,而是繼續喋喋不休:“我看這閨女不錯,長相也俊俏,屁股也大,是個好生養的……”
“咳咳,當著孩子的麵胡咧咧什麼。”白秉德瞪了妻子一眼。
“行了,你去把西邊的廂房收拾一下,先讓人家住下來養好身子再說。”
“哦。”
白趙氏走後,白秉德衝秦浩招了招手:“浩兒,你爹再給你生幾個弟弟妹妹好不好啊?”
“爺,你是怕我反對爹娶妻吧?”
白秉德倒是不意外,孫兒從小就聰慧過人,遠比同齡的孩子早熟。
“說說你是咋想的?”
秦浩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爺,白家交到誰手裡會更有前途?”
白秉德愕然之餘又有些慶幸,好在這個孩子是他孫子,要是生在鹿家,恐怕他們白家幾代人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夜深人靜時,秦浩發現父親獨坐磨盤上望著星空。
月光下,白嘉軒從懷裡摸出個褪色的香囊——那是秦浩生母的舊物。
“浩兒,你說你娘會怪額嗎?“
秦浩輕聲說了一句:“人該為自己活著。”
白嘉軒給了秦浩一個熊抱。
三日後的一個清晨,秦浩被一股濃鬱的香氣喚醒,一同醒來的還有白秉德夫婦跟白嘉軒。
“這誰家做油潑麵呢,咋這香?”
白嘉軒話音剛落,仙草就端著兩個大碗從廚房出來。
“老爺、太太,洗漱的水已經打好嘞,趕緊洗洗早吃飯嘞。”
餐桌上,白嘉軒把麵嗦得啪啪作響,秦浩也是如此,這絕對是他這麼多個世界吃過最好吃的油潑麵。
白秉德夫婦的吃相就相對來說好看點,倒不是他們斯文,而是年紀大了,牙口沒那麼好,吃不快。
“還有嗎?”白嘉軒很快就吃完了一大碗油潑麵。
“有,我下了好多嘞,我去給你盛。”
仙草走後,白秉德忽然有些感慨的道:“這才叫過日子嘛。”
就連一向苛刻的白趙氏也對白嘉軒道:“兒啊,你是咋想的也給咱透個底嘛。”
當著秦浩的麵,白嘉軒有些扭捏:“還能咋想,成家這事不是一向你們做主呢嘛。”
秦浩翻了個白眼,當初您可不是這麼說的!
還不是饞人家身子。
臘月十八宜嫁娶。
白家院裡已支起十二口鐵鍋。殺豬匠老五將褪毛的整豬架在柏木案上,刀光閃過,鮮紅裡脊肉便摞滿笸籮……
正午時分,八仙桌從正堂排到麥場。冷先生被讓到上席首位,麵前擺著罕見的藍花瓷酒盅——白秉德特意從地窖取出光緒年的汾酒。仙草穿著桃紅嫁衣穿行席間,衣擺掃過土坯牆根時,幾個碎娃正為搶蜜餞果子滾作一團。
看著仙草那俊秀的俏麗模樣,鹿子霖牙都咬碎了:“白嘉軒這狗日的走了什麼狗屎運,又是發財又是娶老婆的,咋啥好事都讓他白家給占了。”
鹿泰恒瞪了他一眼:“彆胡咧咧,吃你的飯。”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有誰是一輩子走運的。”
鹿子霖知道老爹是讓他隱忍,可他已經忍了這麼多年了,忽然他眼珠一亮,走到一旁的秦浩身後。
“浩娃子,你達娶了後娘,你倒是吃得香。”
秦浩心頭一陣冷笑,這老小子真夠陰險的。
“子霖達,你啥時候娶個新媳婦兒,我也替你高興。”
周圍的賓客聞言一陣哄笑,鹿子霖氣得鼻子都歪了,這不是咒他死老婆嗎?偏偏還不能跟孩子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