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躁動的心神,哪裡掃得開。
左淩泉閉目凝神,眼前卻總是浮現在石室中對談的一幕幕他總覺得錯過了什麼,有點後悔,但理智又告訴他得堅守本心,不要胡思亂想。
心神左右互搏,漸漸月上枝頭,窗外除開瀑布轟鳴,再無聲息。
素潔的小屋裡沒點起燈火,左淩泉安靜盤坐,實在無法入定,便點起了油燈,取來佩劍,借著燈火給佩劍擦‘劍油’。
劍油是保養佩劍避免生鏽的東西,修行一道還有更高級的劍油,不過左淩泉隻是尋常鐵劍,倒也用不上保養法器、法寶的劍油。
月下挑燈看劍,不知擦了多久。
左淩泉神遊萬裡,也未曾聽到周邊有動靜,房間的木門忽然發出輕響,好像是被風吹開了一般。
吱呀
左淩泉放下擦劍的手帕,準備起身栓門,不承想抬眼一瞧,整個人都震了下。
“吳前輩,你……”——
夜色已深,窗外的青竹都在無聲中沉靜下來,白月光從天空灑下,透過打開的木門,在地麵上留下一道曲線曼妙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白衣如雪,手兒扶著木門,安靜地站在門口,如同一尊玉質的雕塑,紋絲不動。
白皙的臉頰,一側迎著月光,可見修長睫毛下,秋水般溫潤的眸子;豐潤唇角,火紅如夏日玫瑰,明顯點了胭脂;神色依舊冷清,好似遠離塵世的冰山;但整體看起來,偏偏就隻能讓人感覺到一股難以描述的春意。
白色長裙勾勒著肩窄臀圓的身段兒,腰似楊柳盈盈一握,瑩白月光照映著裙擺下更加白皙的腳踝。
場景看起來,就好似農家小院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隻報恩的白狐,又或者降下了一位九天之上的仙女。
左淩泉呆坐在床榻上,放下佩劍的手定格在半空,愣了不知多久,才回過神來
“吳前輩,你……”
吳清婉妝容豔麗中不失淑雅,表情依舊如探望晚輩的長輩。她抬起纖纖玉足進入屋裡,回身關上房門,又插上了門栓。
哢
左淩泉坐直身體,有點慌
“吳前輩,你栓門作甚?那什麼,大晚上的……”
吳清婉把門栓好,步履輕盈地轉過身,走到了床榻跟前,低頭望著有些緊張的左淩泉
“淩泉,我今天考慮了下。無論你怎麼想,我還是要守棲凰穀,哪怕死在宗門外麵,也不會放手。”
左淩泉想起身,卻被近在咫尺的吳清婉擋住起不來,他和吳清婉對視,稍顯尷尬
“呃……守就守,我陪著吳前輩一起守即可,隻是現在……”
吳清婉神色端莊嚴肅,不帶半點異樣
“守歸守,但我也不想死。要守住棲凰穀,至少需要靈穀的修為,才能發揮作用。所以,在程九江打進宗門之前,我得躋身靈穀。”
“話是這麼說,但是……”
“我在十二重卡了好幾年,短時間不可能順利破境,想要躋身靈穀,就得依靠那卷功法。但是那卷功法,需要一個合適的人配合。”
吳清婉又走近了一步,在床榻上跪坐了下來,和左淩泉麵對麵,近在咫尺
“你和我五行相生,境界相等。所以我需要你幫個忙。”
幫個忙……
左淩泉被堵住了,隻能在床榻上坐著,幽蘭暗香撲鼻,昏黃燈火照耀著燈前美目,勾魂奪魄的場景讓人有點窒息。
左淩泉看著麵前跪坐的風韻佳人,強壓心頭悸動,詢問道
“當爐鼎?”
吳清婉心智不是一般地過硬,直至此時,眼神都不帶半分異樣,就好似隻是在說修煉的事情
“對。不過也不是爐鼎,這事兒對你也有益無害,如果能一起入靈穀,勝算會更大一分。”
左淩泉正欲開口。
吳清婉又道“除此之外,還有薑怡。薑怡的天資不差,但比你差太遠,不出意外,以後會被你甩到很後麵,直至陰陽兩隔。如果你不練這門功法,就沒法幫薑怡提升修為。”
“我和薑怡練就是了……”
“那你想看到我老死的那天?”
左淩泉話語一噎,張了張嘴,這次沒說出話來他肯定是不舍得的。
吳清婉眼神動了下,繼續認真道
“你隻和薑怡修煉,境界會止步不前,薑怡也不會答應,她恐怕比你還著急,會推著我來幫你修行;這麼做,對我們三個人都好,你不必帶著負罪感,覺得愧對了薑怡,你這是為了我們以後著想。”
左淩泉有點難以招架,往後退了些,靠在了牆上
“吳前輩,我肯定希望你們長生不老,至少得死在我後麵。嗯……我也準備娶幾個媳婦,但媳婦再多,也得兩情相悅。白天已經聊過了,這種事情不是修煉那麼簡單,至少得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才能那什麼……”
吳清婉雙膝跪在被褥上,又往前移了些,柔聲道
“淩泉,我是薑怡的長輩,便也是你的長輩,所以你我不能有男女之情,你喜歡我,我也不能答應。我為了薑怡能跟上你,為了你不原地踏步荒廢了時間,還有棲凰穀,才和你一起修行這門功法。”
左淩泉並非不近女色,但他把吳清婉當身邊人看,不可能因為美色而忘了尊重。他認真道
“吳前輩,這不是一件事情,而是兩個人的姻緣。吳前輩對我無微不至,我知曉,也記在心裡,甚至對吳前輩有點歪心思……準確說是喜歡,偷偷地喜歡。如果吳前輩對我有好感,不用吳前輩說這些,我巴不得和吳前輩一起修煉。但吳前輩如果對我沒半點心思,單純把這當成一件事,為了修行才如此,我答應不了;沒辦法可以想辦法,卻不能答應這種類似於‘乘人之危’的辦法。”
吳清婉安靜聽完,也是沒辦法了,她心一橫,乾脆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幾分,如花嬌豔幾乎湊在了左淩泉臉上,嗬氣如蘭吹拂著左淩泉的臉頰
“淩泉,我好看嗎?”!!
我的天……
左淩泉差點岔氣,抬起手來,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認真道
“好看。我沒說不好看,吳前輩哪怕點個頭,或者一個眼神……”
吳清婉蹙起眉兒,眼神毫無變化
“覺得好看就行。我是你的師長,不能對你生情愫,雙修也是為了宗門、為了薑怡和你。此事你知我知,也不會告知外人,你不必想那麼多。”
左淩泉經過最初的衝擊後,心思慢慢壓了下來
“話不能這麼說,君子慎獨,哪怕沒人知道也不能亂來。吳前輩不喜歡我,那我說什麼也不會答應這種事兒,這不僅會害了吳前輩,還會壞了我的道心,還……還請吳前輩自重。”
“小孩子有什麼道心?乖,聽話。”
“……”
左淩泉撥浪鼓似的搖頭。
吳清婉對視片刻,心裡也有些無奈了。
她把功法給左淩泉,便是想讓左淩泉主動提要求,她‘迫不得已’接受,給自己個台階下。
左淩泉這榆木疙瘩認死理,她無奈之下,隻能選擇主動。
但主動歸主動,吳清婉不會表明情意因為一旦兩人是‘兩情相悅’才雙修,那性質就變了,她身為師長怎麼做人?以後怎麼坦然麵對薑怡?
況且吳清婉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心思,也不敢去摸清,反正現在就一條路可以走,既能幫左淩泉又能幫她和薑怡,她也不去想那麼多了。
眼見左淩泉還是認死理,吳清婉微微吸了口氣,如同嚴厲的師長,眼神示意旁邊的枕頭
“淩泉,你給我躺下!”
左淩泉心亂如麻,他可能從小到大,都沒經受過這麼殘酷的考驗;練劍十四年再迷茫,本心都紋絲不動,此時卻難以抑製的在左右搖擺。
左淩泉被堵在牆邊上,和眼神澄澈的吳清婉對視許久,還是勉強笑了下
“吳前輩,你彆這樣。我話說明了吧,我對吳前輩是有非分之想,不然也不會找借口送肚兜。但吳前輩若是不喜歡我,隻是為了修行例行公事,那我接受不了。嗯……你隻要對我有一丟丟心意……”
吳清婉認真搖頭“我是你師長,有情也是愛護之情,你不能多想。快點躺下。”
左淩泉眼神糾結,咬了咬牙道
“既然這樣,我……晚輩實在不敢對吳前輩不敬,我出去靜靜。”
左淩泉小心翼翼挪動身體,連鞋子都沒穿,快步走向房門。
可是他剛把手放在門栓上,背後就傳來一聲
“淩泉~”
聲音柔婉,銷魂蝕骨。
左淩泉腳步一個趔趄,還是沒抗住,回過頭來。
燈火清幽,床榻之上,身著白裙的吳清婉,變成了側躺,手兒撐著臉頰,左手輕輕挑來了衣襟的布扣。
布扣本就繃得很緊,隨著手指挑開,立刻被團兒撐得散開了些。
雲白衣襟散落,雪白的脖頸顯現在燈火下,還有光潔細膩的鎖骨。
白色係繩,繞過耳邊垂下的發絲,一直延伸到鎖骨下。
雲白色的肚兜,被撐得很立體,上麵的荷花和鯉魚好似都胖了幾分,因為側躺的動作,大團兒疊在一起,荷花之間出現了一道溝壑。
燈火朦朧,衣衫半解。
明明麵容端莊知性、不食人間煙火,卻又擺出這種撩人的姿勢,相信世間沒有那個男人,能經受住這樣的殘酷考驗。
左淩泉愣了下,先是迅速偏開了目光,不過馬上又覺得不對。
花間鯉……
不是丟了嗎,怎麼在吳前輩身上……
那晚……
左淩泉心念一動間,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幅畫麵。
雷雨夜,天之下。
腦袋枕著軟軟的東西,麵前是一張湊過來的臉頰。
那雙眼睛如盈盈秋水,認真間又飽含擔憂,慢慢湊向他……
冰涼的雨點消失,溫潤的觸感回到了嘴邊……
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此時回想起來,卻是那般地清晰,就好像發生在上一刻。
左淩泉身體微微僵了下,回過頭來,看向手指攪著一縷青絲的吳清婉
“吳前輩,上次你給我喂藥……”
吳清婉攪頭發的動作頓了下,眼神依舊沒什麼異樣,認真道
“事急從權,那是為了救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左淩泉轉回了身形,打量著吳清婉身前鼓囊囊的花間鯉
“穿著我送的肚兜、特地點著胭脂,也是事急從權?”
吳清婉溫潤臉頰稍微紅了下,抬手拉起了鬆散衣領,眼神平靜
“要你配合修行,自然得考慮你的感受,總得讓你滿意些。”
左淩泉緩緩點頭,他琢磨了一下,乾脆反其道而行,勸道
“吳前輩,你哪怕騙我也行,假裝對我有情意,我不就從了嗎?”
吳清婉現在都是裝的,還怎麼假裝?說了就是真的了。
“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但你今天要是敢走,咱們肯定恩斷義絕,再無往來。”
左淩泉聽見這話,總算是明白意思了肯用嘴給他喂藥、肯和他雙修當道侶、肯找一大堆義正詞嚴的理由解釋、肯穿他送的肚兜,就是不肯承認喜歡他。
如果隻是為了修行或者其他,根本沒必要如此糾結‘喜歡’兩個字,不肯說隻能是因為不敢承認。
不敢承認喜歡,那就是喜歡。
扯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隻是因為能接受他,但是不敢,或者不好意思罷了。
理清楚頭緒後,左淩泉豁然開朗。
兩人四目相對,沒有言語,但恐怕都明白了意思。
吳清婉察覺到左淩泉態度轉彎,忽然有點慫了,放開了指間的頭發,擺出了稍微正經的姿勢。
左淩泉雖然想清楚了頭緒,但還是有點遲疑他剛明白吳清婉的心意,就一起滾床單,有點太快了,感覺還是不尊重吳清婉。
左淩泉念及此處,走到床鋪邊緣坐下,柔聲道
“吳前輩,其實沒必要,這種事可以慢慢來……”
吳清婉看著近在咫尺的左淩泉,眼底有點緊張了,不過還是擺出長輩模樣,認真告誡道
“我對你沒有其他情愫,你彆瞎想。你我隻是共同修行,平日還是師長和弟子的關係,不牽扯其他。”
左淩泉點了點頭“明白。”
吳清婉抿了抿嘴,覺得左淩泉口是心非,但她好不容易把這頭倔驢拽回來,也沒法再強調糾正了,繼續道
“程九江隨時可能打過來,所以等不得,你現在就得和我修煉。”
左淩泉起初心智堅定,是覺得婉婉不表白,他就不能那麼做;現在忽然想通,就有點把持不住了。他回過頭來,認真道
“婉婉,我……”
“叫吳前輩,沒大沒小。”
吳清婉訓了一句,心其實跳得很快,裙下的赤足都弓了起來,臉色卻依舊嚴肅莊重。
左淩泉其實最喜歡看吳清婉這副師長模樣,眨了眨眼睛,沒有再說話。
屋子裡寂靜下來,氣氛先是詭異,漸漸又化為旖旎。
吳清婉慢慢不再和左淩泉對視,想了想,閉上雙眸,躺在了枕頭上,端端正正,手裡拿著那枚小小的玉簡
“你彆說話,認真修煉即可,來……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