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淩泉說實話不太敢和梅近水獨處,倒不是怕這壞老姐劫色,而是梅近水感染力確實太強,接觸的時間越久,便越難產生敵意,時間長了很可能被其感化。
但玉堂和瑩瑩就在附近,左淩泉該坦蕩也得坦蕩,他在對麵的蒲團上正襟危坐,開始運轉功法,神色嚴肅。
兩道白衣,在千裡焦土平原上盤坐,頭頂一輪銀月,非敵非友,場景竟然帶著股廢土虐戀般的淒美浪漫之感。
梅近水抬眼望向月色,可能也意識到了這截然不同的意境,沒有運功,而是微笑道
“月色倒是怡人,左公子可否即興賦詩一首,給此地添上三分顏色?”
“梅仙君,實不相瞞,我隻會練劍,不會什麼詩詞,那些佳句,隻是以前偶爾見過,記下來的罷了。”
“詩詞在於抒情,何人所寫不重要,能在某種時刻,回想起有這麼一首感同身受的詩,才是這首詩的價值所在。左公子此時可想得起來?”
左淩泉看出梅近水愛詩成癡,在這種軟磨硬泡之下,他想了想道
“自幼不學無術,記得不全。嗯……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雖然背的毫無感情,梅近水還是眸子微亮,改為了跪坐的姿勢,在兩人之間擺上了一張長案,把古琴‘海月清輝’放在了案上,又取出了兩個酒杯。
左淩泉眨了眨眼睛“梅仙君,咱們在修煉。”
“煉氣而已,不耽誤正事兒。”
梅近水姿態優雅的正坐,看起來不像山巔仙君,反而帶著幾分書香世家大小姐的氣息,遮袖倒酒的動作,又有點像是禍國殃民的花魁,反正沒幾個男人敢盯著看。
左淩泉自然定力過人,但‘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他沒直視梅近水的姿容,隻是保持著煉氣的前置動作。
梅近水倒了兩杯酒後,好奇詢問
“寫這首詩的才子,想來處境很落魄吧,後來如何了?”
“好像做官了吧,我記得也不清楚。”
“姑蘇城在什麼地方?聽起來景色遠勝過梅山。”
“時過境遷,這個世上應該不存在了。”
“那可惜了,有這首詩沒這個地方,不知有多少文人騷客會為之遺憾。以後把向陽城改成姑蘇城吧,算我蹭個名頭……”
?!
啥玩意?
左淩泉一愣,向陽城可是三千年前的東洲霸主,三千年內的魔道四仙盟之一,把宗門名字改了,無異於隨手改掉九洲傳承史,這不開玩笑嗎?
“梅仙君,宗門傳承不是兒戲,你這……”
“向陽城是我建的,隻要順心順耳,我想叫什麼就叫什麼。”
“額……”
左淩泉眨了眨眼睛“那您要是聽到‘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不得建議商老魔,把‘天帝城’改成‘白帝城’?”
梅近水認真琢磨了下,微微頷首
“不錯不錯,天帝城太過狂傲張揚,改為白帝,反倒是多了幾分厚重……”
“……”
左淩泉無話可說,微微攤手“隻希望梅仙君是玩笑之語,不然異族因為我一句話內訌,我又得名震九洲了。”
“嗬嗬……千星島聽起來像個小宗門,冥河老祖老早就想改個名,本來想叫‘通冥教’,太難聽被門徒否決,你可有什麼點子?”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嗯……改‘明教’吧。”
?
“這……前言能搭上後語?”梅近水斟酌回味一番“按照此句的意境,叫‘拜月教’都比‘明教’合適,冥河老祖改名拜月教主,氣勢也強上不少……”
左淩泉忍俊不禁,笑了下又連忙正襟危坐,保持嚴肅。
梅近水對這些的興趣,似乎遠比仙魔之爭大,信手勾出琴曲,繼續興致勃勃詢問
“映陽仙宮呢?”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改名‘日月神教’,宗主剛好叫東方不敗……”
“誒這就過了。映陽仙宮隻有太陽,沒有太陰,當不起‘日月’二字。東方燭照又是術士,讓他掛上‘東方不敗’的名頭,華鈞洲那倆武修仙君得拍桌子。嗯……我以後若是回了東洲,可以把名號改成‘東方不敗’……”
“額……梅仙君開心就好。鐵簇府都有花名,我也可以叫個‘令狐衝鋒’……”
“這名字不錯,和鐵簇府門風一脈相承,肯定對玉堂胃口……”
……
月色之下,同樣白衣如雪的兩人,在廢土之上對坐,琴曲幽幽詩詞為伴,漸漸忘卻往昔,隻剩歡聲笑語。
遠處的庭院裡,兩個身高差很萌的絕代佳人趴在床上,手兒撐著側臉傾聽,眼中都露出了三分寒意。
和邪道妖女聊天,聊的把交公糧的正事兒都忘了,這回來要是不把饅頭舔腫,怕是上不了炕了……
另一邊,絕劍崖。
月上枝頭,絕劍崖下方,供貴賓落腳的仙家庭院裡。
吳清婉坐在遊廊裡的美人靠上,手裡拿著瓜瓜從老劍神哪兒弄來的功法秘籍,認真琢磨著功法路數。
靈燁則在和鐵簇府溝通著宗門事物,薑怡在旁邊搭手。仇大小姐是絕劍崖的外孫女,沒有住在這裡。
後宅的一間廂房裡,窗戶開著,窗外是荷塘月色。
靠窗的茶榻上,小龍龜憨憨地趴在案上,曬著大晚上的白月光。
身著襖裙的謝秋桃,懷裡抱著五彩斑斕的彩繪琵琶側躺,臉頰下墊著團子模樣的軟枕,已經進入了夢鄉。
修行中人可以不眠不休,但這次去奎炳洲跑的太久,一路提心吊膽的,好不容易來到安全地帶,身心徹底放鬆下來,又沒啥事,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謝秋桃臉兒發紅,睫毛微動,在睡夢中囁嚅嘴唇,雖然沒出聲,但看嘴型應該在嘟囔“左公子,你好壞呦……”之類的話,雙腿還攪在一起,輕輕磨蹭。
夢中謝秋桃,正躺在一張巨大的軟床之上,身邊是薑怡、清婉、靜煣、靈燁、瓜瓜、瑩瑩姐、老祖、冷竹……
這麼多人,冷峻非凡的左公子想挨個親過來,肯定需要點時間。
謝秋桃發現自己乖乖躺著,遠處的左公子,從左往右挨個親過來;快到她的時候,又挨個親了回去,然後又親過來……
如此周而複始,怎麼都輪不到她!
秋桃起初是嬌羞難言,然後是滿心茫然,最後是又急又氣。
就在秋桃想和身邊的瓜瓜姐換個位置之時,忽然聽到“鐺——”的一聲琵琶響。
繼而整個世界在眼前崩碎,變成了一個建築群。
參差錯落的建築群,臨海而建,中心處是一隻巨大的龜蛇合體雕像,臨海還有一座規模極大的高台,隱隱約約能看到人影在上麵祭拜。
謝秋桃有點懵,在海邊轉了幾圈兒後,從那個規模龐大的祭海台,認出了這是什麼地方——玄武台。
當今的玄武台早已荒廢,該賣的都賣了,殘存的房舍,也在數千年歲月摧殘下徹底變成了荒山野嶺,她幼年居住的老宅,就在山野之間,隻記得海邊有這麼一個大台子,父母曾在上麵給她講述謝家上古時期的光輝歲月。
看建築的輝煌程度,這裡絕對是玄武台最鼎盛的時候。
謝秋桃如同穿越時光長河回到上古的幽魂,慢慢飄過一眼望不到儘頭的建築群上空,落在了中心處的玄武雕像前,可見玄武的雙目是亮著的,也在看著她。
謝秋桃站在巨大雕像前,抬手晃了晃,算是打招呼。
“嗡……”
低鳴聲中,玄武雕像在眼前化為了活物,纏在背上的大蛇,望向了北方某處。
北方的天地在眼前迅速拉近,穿過山嶽江河,來到了白雪皚皚的北疆大地,可見冰川之間有一個巨大的湖泊。
湖泊底部是被泥沙掩埋的殿堂,帶有玄武台徽記,裡麵似乎封存著什麼東西。
謝秋桃眼前一亮,覺得這可能是祖宗留的家產,想湊近看看裡麵放著什麼好東西,結果夢境直接渙散,她也醒了過來。
“誒?!”
謝秋桃從茶榻上一頭翻起來,左右查看,又看向抱在懷裡的琵琶——琵琶上的絢麗紋路,隱隱泛起流光,逐漸消散,直至恢複寧靜,好像剛才什麼動靜都沒發生過。
謝秋桃皺了皺眉,覺得剛才的夢中所見的東西,肯定是剛蘇醒的祖傳琵琶有意指引她,她想想就倒頭躺下,繼續入睡看看。
結果……
很快,謝秋桃進入了夢鄉,又躺在了巨大的床鋪上。
左公子如釋重負,笑嘻嘻的說了句
“桃桃,你終於回來啦,等你好久了。”
然後繼續從薑怡親到瓜瓜,又從瓜瓜親到薑怡,就是不親她!
嘿?!
謝秋桃從夢中驚醒,一頭翻起來,大眼睛又氣又無語
“呸呸呸——這什麼破夢,還帶連續的……有病吧!氣死本姑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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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夜沒睡好,今天沒來由的頭疼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