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樂邦的反應,印證了重案七組先前的猜測。
他之所以如此在意女性生理結構,之所以這麼了解女性心理,之所以心理扭曲對女性充滿憎惡,之所以殺人之後將屍體衝洗得乾乾淨淨遮掩沒有精.液殘留事實,隻因為他不是完全意義上的男人,而是一個身兼雙性特征的雙性人。
顧少歧停下講解,安靜地看著崔樂邦。
他的目光裡,沒有歧視,隻有醫者的了然與淡定。
審訊室裡,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動作,安靜等待。
偌大的房間,隻聽到崔樂邦粗重的呼吸聲、神經質的喃喃低語。
良久,顧少歧轉身將醫學人體圖收起,準備退出審訊室。
當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崔樂邦猛地驚醒,抬起頭來,求助地看著顧少歧:“醫生,醫生,你彆走。”
顧少歧停下腳步,一雙黝黑的眼睛認真地看著崔樂邦。
這麼多年來,崔樂邦找不到人傾訴內心的苦悶。
他不敢去醫院,怕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怕被當作小白鼠脫光了躺在病床上任人檢查。
他內心有太多壓抑的負麵情緒,卻找不到宣泄的通道。
可是今天,這個氣質清冷的醫生,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幫他答了疑、解了惑,專業而篤定地告訴他,他隻是生病,這個病其實是可以治的。
崔樂邦的內心,升起一股病人對醫生的依賴與信任。
他不想顧少歧離開。
仿佛隻要這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在審訊室,他就有了底氣與支撐一般。
至於夏木繁剛才說什麼法醫不法醫的,崔樂邦根本就不在乎。法醫,也有一個醫字,是不是?
顧少歧將征詢的目光投向夏木繁。
夏木繁對上他那雙亮如繁星的眼睛,深切地感覺到顧少歧的專業與博學,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有些暖暖的、癢癢的。
夏木繁點了點頭,拖開身邊的一把椅子,示意他留下。
顧少歧依言走到夏木繁身旁坐下。
夏木繁將注意力轉向嫌疑人:“崔樂邦,你有什麼要說的?”
崔樂邦沉默半晌,終於艱難地問出自己內心一直存在的疑問:“醫生,雙性人也會來例假,是不是?”
顧少歧認真地看著他:“理論上來說,雙性人雖然擁有子宮、卵巢,但因為染色體異常,不會受孕。成年後在激素影響下可能會有規律性流血,但量會很少。”
崔樂邦:“我有個朋友,小時候很正常,身邊的人都知道他是個男的,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是男的。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和彆人不一樣。”
因為羞恥,崔樂邦用了“一個朋友”來指代這個雙性人,回避這個朋友就是自己的事實。
顧少歧溫聲回應:“子宮這些在腹腔內,不容易被發現,不過他應該很早就知道,他比彆人多一個……額,通道嗎?”
崔樂邦連連點頭:“是的,藏在那個和那個之間,平時被擋住,很小,他沒有留意。但是十六歲之後,偶爾會流血,他害怕。”
夏木繁與馮曉玉悄悄交換了一個眼神。
眼前這個對話,可真是讓她們大開眼界。
顧少歧臉上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聲音依然如往常一樣淡定,和崔樂邦說話就像是診室裡醫生與病人的對話,專業且冷靜。
“這種情況,基本能判定你朋友就是雙性人。如果他覺得自己是男性,那就到醫院做手術,切除子宮,輔以雄性激素治療,雖然他不能讓女性懷孕,但正常的夫妻生活還是可以的。()?()”
顧少歧停頓片刻,觀察著崔樂邦的反應,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朋友無法以男人角色進行夫妻生活,那可能更適合女性身份,隻要切除之後輔以雌性激素治療,同樣可以正常生活。?()_[(.)]?→?&?&??()?()”
崔樂邦愣了半天,突然號啕大哭起我是個怪胎?為什麼她要罵我是個騙子?為什麼——()?()”
哭到後來,他聲嘶力竭,近乎嘶吼。
說到這裡,崔樂邦嘴裡的“一個朋友()?()”
變成了自己。
看他情緒激動,夏木繁趁機詢問:“誰罵你是怪胎?”
崔樂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緩緩抬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夏木繁:“你知道嗎?我其實挺羨慕女孩子的,她們可以穿漂亮的花裙子,可以和男孩子手牽手談戀愛,可以撒嬌指使男孩子做這做那、買這買那。我不舒服,請假不上體育課、不參加勞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