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晨恭恭敬敬答應一聲,接著拱手道“不過皇上,老臣有事奏報。”
“哦?什麼事?”
林卓眉頭一挑,就見康晨一撂袍子跪下去,沉聲道“回皇上,老臣上次因調查曲虎一案去到皇莊,聽聞皇後娘娘被廢離宮之後,在娘家靜修己身造福鄉裡。老臣見皇上對娘娘仍是舊情難忘,既如此,老臣認為,不如接娘娘回宮,恢複其皇後之位。如此,皇上既能專心國事,後宮也不至妃嬪無主,亂象叢生。”
林卓認真地看著康晨,冷笑道“康愛卿也是三朝老臣了,這樣話怎能輕易出口?當日你們逼迫朕廢後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康晨心中暗道皇上你把我叫過來,為的不就是這個?這會兒還和我拿喬。唉!罷了!這也是我當日自作自受,如今不儘力彌補,皇上哪有那麼容易就放過我。
一念及此,再不猶豫,老家夥一個頭磕到地上,語氣誠懇道“皇上,實不相瞞,老臣這次去鄉下,才真正感受到民生多艱,感受到皇後娘娘德容兼備,品質高潔。老臣當日心性偏頗,受人蒙蔽,真是錯怪了皇後娘娘。如今老臣悔不當初,願意將功補過,為皇上迎娘娘回宮出一份力,鞠躬儘瘁肝腦塗地……”
做官做到一部尚書和閣老,康大人的嘴炮能叫嘴炮嗎?那必須是藝術。反正就連腹黑精明如林卓,都有點被這老家夥的態度給驚到,連鞠躬儘瘁肝腦塗地都出來了。
“行了行了,至於嗎?又不是讓你搞變法。”林卓敲敲桌子打斷康辰的話“這麼說,你是真心醒悟悔改了?”
“是。皇上,老臣實在為從前的小人之心無地自容,如今真心悔改,但求皇上能給老臣一個機會。”
皇上要得不就是這個?那就給他,臉皮麵子算什麼,女兒和外孫將來能光明正大接回府中頂門立戶才最重要。
“嗬嗬!”
林卓卻忽然淡淡一笑,隻笑得康晨心裡都有些畫魂兒,暗道這是什麼意思?皇上,我自己都把這老臉打腫了,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康愛卿,那日在禦書房,朕答應廢後時,對你說過你會後悔,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回答朕的嗎?”
怎麼回答的?康晨一臉茫然地眨巴著眼睛天地良心,他是真把這茬兒給忘了,當時好像隻顧著琢磨皇帝那句話的意思,並不知道順嘴說了什麼。
“老……老臣年老體衰,實在是記不住當日說了什麼,都是老臣糊塗……”反正不管說什麼,請罪是沒錯的。
但林卓並沒有給康晨請罪的機會,他悠悠道“你不記得了,朕卻記得很清楚。你當時說得是‘臣為天家皇嗣計,九死無悔,皇上若執意等老臣後悔,那您一定會失望的。’康愛卿,朕可一個字都沒記錯。”
康晨都快哭了怪不得皇上不肯善罷甘休,他這話說得是過頭了些。隻是皇上,您可是九五之尊,也不用小心眼到這個地步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啊,沒有老臣為您牽頭周旋,想要迎皇後回宮,你且也得費些周折。
心裡腹誹著,康晨麵上卻是一點兒不含糊地繼續認錯請罪。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皇上要迎回皇後,不過稍費周折,甚至人家就想做回昏君任性一次,他們這些臣子沒有半個屁可放,但自家女兒外孫的性命可都捏在皇帝手裡,這其中的利害,康晨拎得很清。
從廢後就一直憋在心裡的那股鬱氣,隨著幾個老臣的外調,到今日康晨主動把臉送過來讓他抽了兩巴掌,總算消散得差不多了。
林卓又假意推辭幾句,奈何康晨“立功心切”,即刻就要著手操辦起來,心裡樂開花的皇帝陛下也隻能“勉為其難”地同意,不能打擊老臣們的做事熱情嘛。
“那此事就這樣定了。待皇後回宮,你也就少在國事上操心,朕聽說你家公子很是不成器,你也該在族中尋個可靠能乾的後輩繼承家業。男女倒不是那麼重要,最重要是貼心孝順。愛卿你說是不是?”
最貼心孝順的,那當然要屬骨肉至親,兒子不成器,男女不重要……皇帝陛下就差沒直接明言你幫我出謀劃策,迎皇後回宮,你閨女乾過的那些破事朕就當不知道,找個名目把她們娘兒倆接回來,咱們算兩清。
“太後,您這些日子也沒怎麼出去走動,整日裡就是吃齋念佛,這其實不太好的。從前皇後在時,也不讓您總去佛堂。”
春雨攔住了拿著佛經想要去佛堂的徐太後,為了達到目的,甚至把阮綿綿都搬了出來。
卻見徐太後歎了口氣,苦笑道“不去佛堂,我還能做什麼呢?若說出去散心,這宮裡也沒什麼可逛的,奴才們不比從前,一個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我何苦去給他們添麻煩。”
“他們不是怕太後,是怕芳妃。說來也是,芳妃娘娘對奴才未免太苛刻了些,幸虧還有雲妃從中周旋,可到底雲妃品級不夠。奴婢就不明白,皇上並不寵愛芳妃,為什麼要縱容她在後宮為所欲為?”
徐太後無話可說為什麼?因為皇帝根本就不在意後宮,他自己對待奴才也不是什麼和善的,又怎會去指責芳妃刻薄。
“要不然,太後實在悶得慌,不如去慈寧宮那裡說說話?”
春雨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連忙補救,卻見徐太後看她一眼,無奈道“你以為上回我和她和解,我們之間就還能如從前一般姐妹相處?彆傻了。那會兒不過是各取所需,她要安慰,我要傾吐。如今……我們到底是兩宮太後,大麵上能過去,就不錯了。”
“要不然請太妃們過來打牌?”春雨又出了個主意“從前太後和太妃們氣氛也很融洽的。”
徐太後沒說話,隻是搖頭從前融洽,是因為阮綿綿厚道,常以這樣那樣的名義讓大家在慈寧宮相聚,有她在其間活躍氣氛,眾人又多能得好處,這才維持下來。如今沒了她,眾人相見,隻怕氣氛熱鬨不起來,還會想起從前那些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