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翊軒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就算是這樣,那也不至於讓他失去所有的股份啊。
他看出我的疑惑,繼續往下講“那件事鬨得滿城風雨,轟動了整個公司,為此特地召開了一個董事會。本來大家隻是隱晦地表示一下意見,後來鬨僵了,大哥說這是他的家事,就有董事拍桌子說,段氏本來就是家族企業,家事就是公事,有本事……”
“有本事你就放棄在段氏的所有股份!”我接上去道“他們是不是這樣說的。”
“不錯。”
“他們有什麼權利要求翊楓這麼做?就算他是段家的人,可也沒占到什麼便宜,全部都是通過他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我氣憤地道。
話一出口,連我自己也愣住了,我為什麼要這麼激動?
段翊軒看著我,幽幽歎息一聲,“你看,你還是關心他的,上去看看他吧,好好地說說話。現在,他雖然還是名義上的代理總裁,但是那隻是在爸爸的授權之下,幾乎是沒有實權的。何況,差不多所有的董事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麵,他在公司已經是舉步維艱了。”
我還想問什麼,咬了咬唇,轉身往公司跑去。
“你怎麼那麼蠢啊?為什麼要聽他們的,那些股份都是你這些年憑借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爭取到的,現在是怎麼了?這麼輕易就放棄?這不是你的風格啊,你不是絕不容許彆人搶你的任何東西麼?就算是彆人的東西,你都會千方百計地拿到自己手裡,隻有你拿彆人的,從沒有人能拿你的。這次你是怎麼了?啊?”我對著段翊楓大吼,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不滿、怨氣統統發泄出來。我從來沒有對他這樣講過話,就算是和他對著乾,也沒有這麼歇斯底裡過。
段翊楓坐在位子上,靜靜地看著我,看著我吼,看著我歇斯底裡。
“說夠了嗎?”他平靜地道。
“沒有!我們離婚還是不離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就算是一定要你放棄在公司的一切,否則就要放棄我們的婚姻,你也可以選擇後者啊!乾嘛要這樣?我是你什麼人啊,值得你這樣?”
“你是我妻子。”段翊楓薄而性感的唇裡吐出這幾個字來,堵住了我心中所有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話。雖然他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事情之後說出來,感覺跟從前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離開座椅,繞過桌子,緩步走上前來,站在我麵前,以他的高度,我隻能看到他還留著青青胡茬的下巴。在一片冷寂之中,他伸出雙臂慢慢擁住我,溫暖的氣息瞬間把我包圍。
“阿凝,我不想再瞞著你了,在這樣做戲的婚姻裡,我早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你說什麼?”段翊楓的話無異於平地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我早就愛上了你,隻是不想承認,不止對你,對我自己也是。我不願意承認或者說是根本沒有發現自己還會愛,尤其是愛上你,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有的隻是利用與虛偽。”他的聲音有些抖,運籌帷幄,跋扈囂張的段翊楓竟然也會有這種樣子。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的?”一開口才發現,我比他抖得更厲害。
“從你被警察帶走的那一刻起,我發現了自己的心,那麼痛。不管從前的我們有多麼假,但那一刻的痛卻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
段翊楓說著加重手臂力量,更緊地摟住了我。不知是他力氣太大,把我弄痛了,還是因為彆的,我的眼睛裡又開始滲出水來。
我從來都是個被動的人,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和段翊楓之間的所謂感情問題,因為我從來不認為和他有什麼感情可言。可是,在今天,他的這一番話徹底擾亂了我的心。
不僅僅是因為知道了他的付出,更是因為他所說的。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同樣的被動,虛偽,又脆弱,驕傲,而他竟然主動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
很久以後,我問他,要是當時我拒絕了他,並且還狠狠地嘲笑他,踐踏他,他會怎麼樣?他說“你不會。”那麼的斬釘截鐵,那麼的胸有成竹。
可是,其實,從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來,他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有把握,他還是怕的。可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加觸碰到了我心中最柔軟的那一塊。
歲月是一指流沙,蒼老是一段年華。
我突然才發現,原來,他所說的,何嘗不是我所想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之間早就已經不是初相識的時候,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最初的恨與厭早就消失在了時光的隧道裡。
一點一滴,早就在歲月中發酵,化成了彆的。回想起來,從前有多少是我無意中或者刻意忽略了的?或許,我們一樣,都早就愛上了對方,可是不想承認,不願承認。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而我和段翊楓,卻完全顛覆了這句名揚後世的華美又淒婉的詩句。我們的初見是那樣的晦暗,而過程又是那樣的明滅看不見曙光,現在這樣的結果,可以說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嗎?
不,這句話是不適用的,我何曾守過?而且,我也並不知道這樣的結果到底是好是壞。愛嗎?有多少年沒有想過這個字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