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紹看著自己曾經的妻子,想的是她端茶送水、恭謹順從的麵容,再想著自己要向她磕頭謝罪,心中抵觸不言而喻,隻是為了自己的仕途,他不得不向這個自己看不起的女人低頭。
這都是為了裴家,為了家族的榮耀。
裴紹這麼安慰自己,然後咬緊牙根,忍著恥辱,屈膝跪到了燕琅麵前。
“蘅娘,對不起,是我豬油蒙了心,才做下這等事情來,”當著一眾人的麵,裴紹臉頰似有火燒,強忍著幾乎將他焚化的屈辱,低頭道“你能原諒我嗎?”
“當然不能!”燕琅斷然道“磕頭就老老實實磕頭,彆跟我玩兒這些虛的!你都要我死了,還指望著假惺惺的煽情幾句,我就會感動,然後原諒你?裴紹,你是傻狗,不代表我也是!”
“……”裴紹被她罵個狗血淋頭,好容易編出來的道歉的話也給咽下去了,他恨恨的以拳捶地,彎下脊背,老老實實的叩頭到地。
燕琅好整以暇的看著他,道“第一個,繼續。”
周圍人的目光投了過來,落到他脊背之上,如有實質。
裴紹的後背上生了汗,密密麻麻的擠在衣衫之內,順著脊梁骨,爬進了他的心裡,痛的他幾乎喘不過氣,直不起腰。
沈蘅這個賤人!
他在心裡狠狠咒罵著,每一次叩頭到地,都覺得心頭似乎有一把刀子狠狠捅進去,再無情的拔出來,不斷地重複幾次之後,連這種刺心的疼痛似乎都麻木起來。
九個響頭磕完,裴紹麵色僵白,死死的瞪著燕琅,道“現在你滿意了?”
“當然沒有!”燕琅皺眉,滿臉鄙薄道“你是魚嗎?總是刻意忽略我的話!沈家的三十棍子你還沒挨,就想這麼過去?做夢!”
“還有,”她補充道“想叫我滿意,除非你死,在這之前,彆說這些有的沒的惹人心煩!”
“……”裴紹咬牙道“你等著!”
太子妃見狀,情不自禁的歎口氣,搖頭道“沈蘅從前也是極溫柔的,現下卻被逼成了這個樣子,歸根結底,還不是裴紹自作自受?將賢妻變成魔鬼的,正是他自己啊。”
沈崢麵帶笑意的看著這一幕,招招手,吩咐一句,便有人領了沈家軍士到院中去準備行刑。
對於裴紹而言,精神上的折磨其實遠比□□上的更叫人難捱,狠下心來給沈蘅磕了九個響頭,那剩下的三十棍,就沒必要再退避了。
他少見的當了一回漢子,向裴蘊和裴老夫人一笑,慷慨激昂道“祖母,父親,你們無需擔心,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己便能承擔。”
裴老夫人有些動容的擦了擦眼淚,道“今日之後,你還是我的好孫兒。”
裴蘊欣慰的拍拍兒子肩膀,道“好小子,沒給我們裴家丟臉!”
院子裡擺了一張長凳,裴紹解開外袍,俯身趴了上去,甚至還有餘裕向裴家眾人一笑。
係統鄙薄道“這野豬怎麼搞得跟慷慨就義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烈士呢。”
燕琅早就看透了這賤貨的本質“他要是能做烈士,前世就不會開城投降,認蠻夷當爹了。”
沈崢微一抬手,沈家軍士準備待續,手中長棍帶著呼嘯聲落下
“啪”的一聲悶響,裴紹便覺一陣驚天巨痛傳來,自己好似中位截癱一般,腰部以下全然失去了知覺。
沈崢是帶兵的將軍,隨行的軍士自然也知道如何行刑最折磨人,稍微叫裴紹喚了口氣,第二棍才猛地落下。
又是一聲悶響,裴紹臉都白了,牙齒不小心咬到舌頭,血順著嘴角淌了出來。
他哪裡吃過這種苦頭,緊抓著長凳一端,強行忍耐一會兒,終於還是在第三棍落下之後大呼出聲“好痛!!!”
沒有人理他,第四棍接踵而至。
“真的好痛!”裴紹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狼狽不堪,呼天搶地道“阿爹救我,他們是要殺人啊!!!”
因為是行刑,皇太子夫妻和命婦們都沒有出來瞧,自然也不知他現下是何等慘狀,隔著門聽見外邊兒動靜,便忍不住笑出聲來。
裴蘊站在門外,臉色怒色隱約,摻和著幾分窘然,看起來更加有趣了。
棍子毫不留情的落下去,一下接一下,裴紹的後背逐漸沁出血來,等到最後一棍落下,更是已經血肉模糊,慘不可言,血水順著他衣袍淌到地上,連翻身動一動都不成了。
“沈蘅!”裴紹已經暈死過去,看起來進氣多出氣少了,裴蘊吩咐人將兒子抬下去,又麵色陰沉的看著燕琅,一字字道“可以了嗎?”
“按照本心,我是很想說不可以的,不過照我們之前的約定,就到此為止吧。”
燕琅有些遺憾的歎口氣,問陸嬤嬤道“我的行李和嫁妝都收拾好了嗎?”
陸嬤嬤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好。”燕琅點點頭,道“裴家欠咱們的債討了,公道也有了,該斷的也斷的乾乾淨淨,既如此,咱們也該走了。”
沈啟沈章兄弟倆為之應聲,跟沈崢和陸嬤嬤一起,幾人最後入門,謝過皇太子和太子妃之後,便準備相攜離開。
裴蘊仍舊站在門外,見狀頗有種送走瘟神的快意,微鬆口氣,冷冷道“好走不送!”
“嗯?”燕琅轉過頭去,打量他幾眼,向沈啟道“看起來,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沈啟認真的看了看,點頭道“看起來是有點生氣。”
裴蘊“……”
“不過,他有什麼好生氣的?”燕琅不解的問兒子“被下毒,被侵吞嫁妝的難道不是我嗎?他作為加害者的父親和丈夫,哪裡來的立場生氣?”
裴蘊“……”
沈章笑道“阿娘,你要明白,這世間並不是所有人都講道理的。還有些人,從不會覺得自己有錯,一旦出了事,就覺得彆人不通情理,無理取鬨。”
沈啟很有經驗的點點頭,道“這種人俗稱賤人,離得越遠越好,否則哪天天降雷霆,興許會被他連累到。”
裴蘊臉色難看的像是吃了屎,卻又無言反駁。
燕琅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拍了拍兩個兒子的肩,道“咱們走吧,這個地方真是叫人作嘔。”
沈啟笑著頷首,臨彆之前,卻回過頭去,向裴蘊道“我會再回來的。”
他這目光十分淡漠,涼涼的,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死人。
裴蘊也是經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人,卻仍為之一個戰栗,下意識後退一步,便見沈啟有些輕蔑的笑了笑,說“裴老爺,咱們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寫完這一階段的劇情啦,評論抽人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