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韶裹起被子走到門後,問了聲“誰?”
“阿韶,是我。”
牧韶打開門,暴風雨攜著牧淮一同進來,撞得牧韶差點沒站穩。“你怎麼來了?”牧韶迅速關上門將風雨攔在門外,一邊拿了乾毛巾給他。
牧淮接過毛巾也不動彈,坐到桌邊的木凳子上,頭上的雨水順著好看的下巴輪廓呈線狀流下,流到衣衫上後,又和下擺的泥漿一起滴滴答答落到地麵。外麵狂風暴雨吵得人耳朵發疼,牧韶站在牧淮麵前,兩人許久都沒有說話。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牧淮終於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牧韶鬆了口氣,跑去拿了套櫃子裡父親的舊衣給他,然後背過身去,牧淮也不嫌棄,擦乾身子換好衣服,低低地對牧韶說了句“對不起,大晚上的,打擾你了。”
牧韶轉過身來。粗麻布的衣服並不合身,鬆鬆垮垮套在牧淮身上,就像套了個麻袋,更襯的牧淮身板格外纖弱。牧韶忍不住想了想這樣的身板穿上甲胄拿著武器的樣子,大概就會像過年的戲台上演一出牛郎織女一般不合適。“不用和我這麼客氣的。”牧韶回答道,“你怎麼現在跑出來了,牧伯他們不會擔心你嗎?”
牧韶在房間角落找到個火盆和一些乾柴,勉強生了個火,又削了幾塊薑來給他煮薑湯。兩人圍在火盆邊,看著小鍋裡的水咕嚕咕嚕冒著熱氣,散發出薑的辛辣氣息,驅散了暴雨帶來的寒意。
“你在害怕嗎?”
聽到牧韶詢問,牧淮抬起頭,牧韶明亮的眼眸就在麵前,他的臉上不自覺泛起一層淺淺的紅,攏攏衣服直起身子離牧韶的臉稍微遠些,裝作聽不懂地答道“你在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會怕黑夜,就是雨有點大而已。”
牧韶不給他扯開話題的機會,“不是,我是說,你是不是怕征兵?”
牧淮沒有回答。
“也是,你連我都打不過,上了戰場又能打的過誰?”這話更加刺激到牧淮,低著頭再沒抬起來過。
——
牧淮下學的時候,在學堂附近沒有看到牧韶,覺得有些奇怪,去小河邊找了一圈也沒見人影。
昨夜的大雨讓河水漲了不少,河邊也是泥濘難行,在牧淮的鞋底沾了厚厚一層泥。
他隻好帶著書童回家,在大門口看到一個清秀的少年,一見他便開心地跳起來揮手,“牧淮牧淮!!!”
是牧韶的聲音。
牧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跑到她前麵一看,的確是牧韶,隻是換了男裝,梳了男子的發髻,以及應該是用炭筆描的又粗又黑的眉毛。
牧淮驚訝地上下打量他,“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會在我家?”
牧韶笑嘻嘻地後退一步,以兄弟之禮問候道“兄長修學辛苦了,小弟牧韶已通過征兵檢視,五日後將隨其他人一起前往北疆,為國征戰。”
牧淮臉色一沉,“你在胡說什麼!??”
“我沒有胡說,你看這是我的檢視合格文書”
牧淮奪過她手中的小冊,翻開一看,是軍部鮮紅的大印。他撥開牧韶衝入家中,在正廳找到等待他歸來的父母親。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他將文書扔在桌案上,桌上的茶水因為震蕩而濺出,牧老爺拿手帕擦乾文書上濺到的茶水,悠悠答道“征兵這事每家出一個就可以了,咱家就由你弟弟牧韶去,你隻要好好念書就行。”
“荒謬至極!阿韶是個女孩子啊!怎麼代我去!!”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男孩子。”
牧淮還欲爭辯被他母親止住,“淮兒,你父親為這事已經動用了所有關係花了大把的銀子,好不容易更換了牧韶的身份再讓她通過檢視,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牧淮冷笑一聲,“牧家鎮誰不認識阿韶,你們這樣騙得過誰?”
“鎮上的人不會知道的,能夠知道的人,都是和她一起去參軍的,這些人,又有幾個能回來?阿韶機靈,她會尋到機會自己離開的,她也承諾絕不會連累我們家。”
“你們為何要這樣威脅她?!”
“不是我們,是她主動來找我們提的這個辦法,我們隻是疏通其中關係罷了。”
牧淮想起昨晚她抱住自己,安慰道“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說的好起來,便是這樣嗎,阿韶?
他出門的時候,牧韶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等他,嘴裡叼了根狗尾巴草,痞裡痞氣的樣子和鎮上彆的男孩子沒什麼區彆。
阿韶,你真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