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特殊的手段,甄澄並無法判斷一個人的“惡意”或者“罪”之類抽象的東西究竟指向何方。有時候麵前之人所憎恨的可能就是自己的敵人也說不定。
“貧尼施施。隻是個深山裡活了太久,孤苦伶仃的老人罷了,”老尼肩膀輕抖兩下,似是在笑“貧尼年事已高,若施主硬行不可為之事,貧尼自也無從阻攔。”
說罷,便像是真的不想妄加阻攔一般,老尼起身便繞過佛像,向後院走去。
詭異的是,她自始至終從未曾回頭看甄澄一眼,哪怕繞過佛像時那橫橫向的移動也一直保持側身而行。
故而,甄澄也沒有機會去觀察老尼的相貌。
難道是謀個現實中我認識的人?
甄澄心中狐疑。類似的故弄玄虛的手段,曲芸使用起來駕輕就熟。根據以往的經驗,很可能識彆出老尼的身份,就會得到重要的線索。
但與之相伴的,則是對等的危機。
甄澄並沒有急著深究。若是揭開麵具看到康斯妮那張嬉皮笑臉的麵孔,接著被暴揍一頓怎麼辦?
而這,甚至還是最安全的假設。
當然,她也沒有聽從老尼的叮囑熄滅火燭。
原因無他,隻因為她對悖影那種異常的敏銳。
彆說不過千米之距,先前在地球上哪怕隔著整個半球她也能準確感知並把握原初映像的位置和力量。
山下巴士底下的家夥確實在向這邊移動。不過速度不算快,甚至比起自己點燃恒火所剩下的時限,那家夥的將帶來的威脅完全不需要考慮。
甄澄秉燭而行,走到老尼先前盤坐的蒲團前。
一枚人頭大小的木魚被留在佛像前。並不需要細心檢查,甄澄便發現木魚上四行血字
歲月匆匆總是新,
戀情不減憤仇痕。
佛陀妄詡生靈願,
普度娑婆少一魂。
血液鮮紅而濕潤,就仿佛是剛寫上去一般。
默讀完畢,甄澄心有所悟。這是一首充滿怨憤的七言絕句。但留言之魂卻寫得相當溫婉克製,讓人感受到一種女子特有的柔順與不甘,惹人心痛。
時光荏苒,從不停歇,經曆久了,就空覺總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但偏偏唯有我像是被時光忘記一般留在原地。
愛情不曾衰減半分,仇恨所留之傷痕亦從未少去一毫,無從放下。
神佛自顧自空許宏願,號稱普度眾生。然而度遍娑婆世界諸天萬域,偏偏就漏下了此處亡魂。
從頭至尾,情深刻骨,意切剜心。卻不曾有一句詛咒漫罵。
以甄澄的文學造詣,她一眼便感受到留言之人,當是一位胸有大愛大恨,本性卻至善的女子。
她當然不可能憑空腦補出懸空寺曾經的具體故事,但結合書包裡的照片,巴士下的恐怖,山林中的行屍,寺廟裡的邪異……
她推測出了一些模糊卻合理的假設。
若如此……那麼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