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聽從吩咐,輕輕揮了揮手。
伴著清脆的響聲,鐐銬與鎖鏈瞬間裂成無數碎片,符文的光芒也漸漸暗淡,很快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隨後,顧旭心念一動,施展“乾坤”權柄。
三人立刻從黑漆漆的牢房中,被轉移到了府邸的書房之中。
顧旭坐在書桌背後的官帽椅上,洛川侍立在他的身側。
國師則站在他的對麵,目光落在顧旭年輕的臉上,仿佛想到了什麼似的,神色有些恍惚。
洛川對國師輕慢的態度頗為不滿“帝君仁慈,把你這從獄中放了出來,你竟然不僅不拜謝帝君之恩,還敢直視帝君——”
“——帝君若是不滿,直接殺了我便是。”國師用毫無波瀾的嗓音道,看上去渾然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
不過,儘管臉上不動聲色,但在國師內心深處,見多了洛川過去清高孤傲、仙風道骨的姿態,如今看到他變成了一副阿諛奉迎的小人嘴臉,還頗有些不太習慣。
“王公乃大賢之士,在他的麵前,不必恪守這些虛禮,”顧旭先安撫洛川,然後輕笑一聲,看向國師道,“王公,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現在應該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對吧?”
“帝君說的沒錯,”國師沉吟片刻,點頭承認道,“我確實非常好奇,帝君是如何知道‘蕭長壽’這個名字的。”
“蕭長壽啊……”聽到國師的問題,顧旭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意味深長,“如果我說,我就是蕭長壽,你會相信我麼?”
“帝君莫要捉弄我。”國師望著顧旭那張年輕得過分的麵孔,眉頭緊皺道。
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做足了準備。
哪怕顧旭告訴他,“我轉世重生前,跟你的蕭長壽師祖是摯友”,國師認為自己應該也能接受。
但國師萬萬沒想到,顧旭竟會說出“我是蕭長壽”這樣一番話來。
要知道,去年顧旭剛剛在符篆之道嶄露頭角的時候,國師還幻想過,要把這個天賦異稟的年輕修士收為自己的徒弟,傳承自己的衣缽。
可現在,顧旭竟突然之間“超級加輩”了!
國師隻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一時間隻覺得顧旭是故意在拿自己耍笑。
“他果然不信,”顧旭輕歎一聲,對旁邊的洛川說道,“文昌,還是得麻煩你去替我把證據取來。”
聽到顧旭的話,洛川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待到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的手裡多出了一枚造型小巧精致的玉佩。
國師立刻認出,這玉佩是大齊驅魔司特製的法器,驅魔司內修行者人手一個,可以用來錄製任務執行過程的影像,是計算功勳不可或缺的工具,也是研究鬼怪的重要資料。
洛川帶來的這枚玉佩,曾經屬於時小寒。不過在時小寒離開沂水縣,前往洛京城之後,這玉佩就被留在了沂水驅魔司衙門裡。
洛川在玉佩上輕輕敲了兩下。
刹那之間,玉佩大放光芒。
一個頭梳喪髻,身穿粗麻孝服,麵容姣好,淚眼汪汪的年輕少婦,瞬間出現在懸浮空中的影像裡。
“畫皮鬼……”國師望著這貌美少婦,立即認出了她的真實麵目。
“兩位是來自驅魔司的大人嗎?敢問二位如何稱呼?”隻聽見畫皮鬼開口問道,聲音婉轉動聽,頗為誘人。
在畫皮鬼的對麵,站著個頭嬌小、身著七曜服、背負大砍刀的時小寒,以及青衫飄飄、清瘦俊朗的顧旭。
“驅魔司巡檢,時小寒。”
“在下蕭長壽。”
兩人先後回答道。
隨著洛川又輕輕地敲了下玉佩,影像在此戛然而止。
國師盯著影像消失的地方,嘴巴微微長大,眼中充滿了震驚的情緒,整個人仿佛被石化一般,呆立片刻,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在下蕭長壽……他竟然真的是蕭長壽……”他聲音微微顫抖。
“‘蕭長壽’是我的化名,”顧旭望著臉上滿是驚愕之色的國師,麵帶微笑道,“王公,你應該知道,在我覺醒前世的記憶之前,我曾以為自己這輩子根骨有缺,很可能英年早逝。
“所以我每天都在拚了命地修行,隻希望能儘快抵達聖人境界,重塑身軀。
“長壽,是我那時候最大的心願。”
“可是,”國師深深吸了一口氣,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一時間連敬稱都忘了使用,“照你所說,‘蕭長壽’是你轉世重生後才有的化名。
“但我師尊赤陽子在數十年前就去世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又是如何跟他碰麵,並傳授他道法的呢?”
“王公有去過東海的儘頭嗎?”顧旭問。
“沒有。”國師搖了搖頭,不知顧旭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自從他做了大齊的臣子,日日夜夜都在為國事操勞,給那些屍位素餐的貪官汙吏們補漏子、擦屁股,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探索神秘而危險的大荒儘頭。
“在東海的儘頭,有一道大瀑布,”顧旭放慢語速描述道,“天下海水彙聚於此,墜入無底之穀。
“那裡名為‘歸墟’,是‘諸因之果’,是‘萬物歸一之地’,是眾生必定會抵達的終點。
“在‘歸墟’的深處,存在著‘混元之氣’,裡頭的時間和空間都是錯亂的,能讓人在不經意間回到過去,或是前往未來。”
“歸墟……”
國師口中反反複複地默念著這個詞。
普通人或許察覺不到。
但是在國師的感知中,這個詞中似乎暗藏著極為濃厚的道韻,光是聽到它,就讓他腦袋隱隱有些作痛。
仿佛一雙無形的手,撕開了糊住窗戶的紙,強烈的陽光從外麵照射進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而與此同時,也讓國師真正地看到了一些窗外的風景。
“你曾經通過‘歸墟’,回到了過去?”他盯著顧旭,說出了腦子裡冒出的大膽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