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式一冷聲道“是,天寒地凍,大雪滿街。”
牟斌皺眉道“可這跟你妻兒有何乾係?我記得我們隻是去查案,卻不曾在當地有任何的衝突。”
陳式一冷笑道“東城回馬橋頭,你忘了你們策馬飛馳,將一名女子驚嚇落河了麼?”
牟斌其實已經想起來了那件事,此刻聽陳式一說起,才赫然醒悟,那女子恐怕便是陳式一的妻子。一時驚愕無語。
“可憐我妻子阿英,身懷有孕,那日從東城我丈人家回家,在回馬橋上,便遇到了你們這群狗賊。天寒地凍,路上全是冰雪。你們這幫殺千刀的騎著馬飛馳而過,我妻阿英驚嚇滑倒,摔落橋下冰河之中。你們看都沒看一樣,揚長而去。我妻阿英,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掙紮,最終……最終……死在河中。她肚子裡還有我三個月的孩兒。你們……這群天殺的狗賊,可曾想過……她死前的絕望?狗賊,你記起來了麼?”
陳式一眼中含淚,身子顫抖著。回想當年之事,每次都讓他的心痛苦萬分,宛如刀割一般。
牟斌皺著眉頭,沉聲道“原來如此。但是陳千戶,那是一場意外。我當時並不知情。”
陳式一怒罵道“不知情?誰會相信?有人落水,你們一行十八騎便無一察覺?哪怕有一個人施以援手,我的阿英也不會死。你們便是根本沒拿人命當回事,看到有人落水也懶得去伸手救援。那是卑鄙的謀殺,草菅人命之舉。”
牟斌被戳破謊言,隻得訕訕道“你不信,我也沒法子,我當時並不知情。你今日不說,我都記不起來發生的事情。”
“放你娘的狗屁!還抵賴不認。事後我告到太原府衙門,衙門裡的人顯然被你授意買通,不但說告訴我說沒有錦衣衛從橋頭經過,甚至還殺人滅口,將目擊此事的橋頭一戶人家的老夫婦殺死,縱火滅跡。你敢說這不是你授意所為?狗賊,敢做不敢當麼?”陳式一怒罵道。
牟斌皺眉不語,到此刻,整件事他已經全部記起來了。當時他確實沒看到有人落水。隨行之人倒是看到了。但當時他記著趕回京城,便也沒在意此事。事後得知那落水女子死了,她家中人告到了官府。牟斌當時便命人指使太原府當地錦衣衛衙門擺平此事。
當地錦衣衛衙門動了手腳,買通了一些查案的官員,並且動手滅了口。這些事在當時的牟斌看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插曲罷了。當時的牟斌在處在飛黃騰達的路上,一心想著往上爬。每天腦子裡都是乾大事,辦大案,為了上位不擇手段。那幾年,他親手殺的人便不下數十人,又怎會在意一個落水的女子之死。
誰能想到,事情過了十九年,仇人終於上門了。那女子居然便是陳式一的妻子。
“陳千戶,我很抱歉。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怎知那是你的妻子。否則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這件事過去了這麼多年了,你心中的憤怒我也能理解。不管你信不信,那畢竟是我的無心之失。你說吧,我可以補償你。你要什麼?這座大宅子給你補償好不好?多少也值個幾萬兩銀子,算是給你的補償。再不然,諾,這是我的小妾沈氏,倒也有幾分姿色,送給你便是。你說,隻要你張口,隻要我有,我都可以補償你。可惜我現在不是錦衣衛指揮使,不然在官職上我也可以補償你。這件事本就是個意外,也過去了這麼多年了,你又何必不肯罷手?”牟斌絮絮叨叨的道。
陳式一嗬嗬冷笑道“補償?銀子能換回我阿英和我那未出世的孩兒的命?能平複我這麼多年遭受的痛苦?十九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為阿英和我那孩兒報仇。為此我加入了錦衣衛,便是要將你們一個個的殺了。你們一行十八個人,我查的清清楚楚。這麼多年來,我一個個的殺,一個個的殺,最後隻剩下了你,還有高燮那狗賊。殺了你們,阿英大仇得報,便可泉下安息了。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的命!”
牟斌驚愕道“原來……原來這麼多年來,是你一直在暗中殺人?怪倒是當時跟著我的人一個個都死了。原來都是你殺的。怪不得,我一直覺得有人在暗中虎視眈眈,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原來便是你。”
陳式一冷笑道“當然是我。隻恨你身邊護衛之人太多。我嘗試多次沒有得手。前年我還差點命喪你手下護衛之手。幸虧得張千戶救助,才得以逃脫。後來,侯爺來了,侯爺查到了我的底細,答應我為我報仇。侯爺向我保證,一年半載你必然倒台,我便可以殺了你。果然,你完蛋了。現在你就是個癩皮狗。說吧,你想怎麼死?你是最後一個了。痛快些,你死了,這件事才能了結。”
牟斌驚愕的瞪著三人,沉聲道“高燮呢?他死了?”
陳式一從腰間解下布包丟到桌上,高燮的頭咕嚕嚕的滾動,從布包裡露出半張血糊糊的臉。牟斌驚得叫了起來。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當真敢公然殺人……”牟斌道。
張延齡笑道“牟大人,你這話說的不覺得好笑麼?你殺人的時候想過這些沒有?”
牟斌道“張侯爺,可否饒我一命,我願意為你效犬馬之勞。張侯爺,我之前待你不薄,沈良是你殺的是不是?我都沒追究。這次彈劾的事情,我也隻是參與而已。我對你夠意思了吧。”
張延齡嗬嗬笑道“你對我很不錯。唔……你奉先皇之命暗中查我,要置我於死地。你當然對我不錯。是你逼得我殺了沈良,西山官道的夜襲,是沈良安排的,你難道不知情?你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出了事反正有沈良頂罪。你對我可太好了。好到我想不出理由饒了你。”
牟斌叫道“那些事……都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也不能怪我……”
張延齡點頭道“我不怪你。你安心的去死吧,我原諒你了。”
張隱在旁冷笑道“跟他囉嗦什麼?狗東西還想苟活,卻是不能夠了。牟斌,你死期已至,有什麼話,留著下去跟閻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