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在門口瞧了一會,確定那幫人已經遠離,這才向仇鉞示意。仇鉞放下心來,看著樹叢處低聲道“出來吧,他們走了。”
張延齡這才從樹叢中鑽出來,仇鉞上上下下大量著張延齡,目露狐疑之色。
“你是誰?你認識史鏞史大人?是他叫你來的?”
張延齡緩緩點頭,輕聲道“正是。”
仇鉞點頭,打了個手勢,轉身往屋裡走。張延齡快步跟上。仇鉞來到廊下,低聲囑咐夫人坐在門口廊下把風,這才領著張延齡進了屋子。
兩人在屋子裡站定,仇鉞轉身問道“你從何處來?”
張延齡道“仇將軍,我從靈州而來。”
“你說是史鏞叫你來找我的?那麼,告訴我,史鏞身高幾尺,相貌如何?他怎會叫你來找我?你又是怎麼過河,怎麼摸進城裡的?你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麼事?”仇鉞沉聲連珠炮一般的發問。
張延齡微笑道“仇將軍,看來你很謹慎。這很好。本來我還擔心你已然投靠了朱寘鐇。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史大人的話應該是可信的,你確實是詐降的。看來我找你是找對了。”
仇鉞驚愕不已,張延齡沒有回答他任何問題,但隻點出他是詐降這一點,便已經說明一切了。他之所以詐降,正是史鏞勸解的結果。
“這位兄弟,你果真是史兄弟派來的?”仇鉞叫道。
張延齡搖頭微笑道“不是,我是自己找上門來的。實際上史大人並不知道我要來找你。我也沒跟他說。”
仇鉞聞言一驚,駭然道“你此言何意?適才你不是說是史鏞派你來的麼?”
張延齡沉聲道“仇將軍,史鏞可指派不動我。聽史鏞說,你們之間有書信往來。不知道他這幾天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本人乃建昌候張延齡,京營振威營提督,敕命西北平叛總兵官。你說,我要來找你,還需要史鏞的指派麼?”
仇鉞大驚,直愣愣的瞪著張延齡,麵露不可思議的神情。
張延齡笑道“對了,我差點忘了。史鏞說,你從不打探軍情,所以你可能不認識我,不知道朝廷任命本人前來平叛的事情。倒也情有可原。”
仇鉞搖頭道“不不不,我知道。陝西巡撫楊一清大人總製軍務,建昌候張延齡為總兵官。內廷太監穀大用為監軍太監。集合兵馬於靈州平叛。我怎不知?我雖被困家中,但是這些情報我可都知道。我隻是不敢相信你便是建昌候,因為你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這莫不是開玩笑?”
張延齡嗬嗬而笑,當下將事情的經過敘述一遍。仇鉞心中疑團很快消解,因為張延齡說的那些細節無可辯駁。大喜過望之下起身納頭便拜。
“末將有眼不識泰山,不知侯爺到來,著實該死。侯爺為了平叛,甘冒如此奇險,來此險地,末將敬佩之極。末將身為寧夏鎮守將,此次朱寘鐇叛亂之事,末將未能製止,也未能誓死抗爭,今苟活於此,實在是愧疚難當。請侯爺重重責罰,末將絕無二言。”
張延齡忙扶起他道“仇將軍,這是什麼話?留有用之身,豈不比盲目赴死要好?這一次的計劃,還需要你大力相助。你們固然是有過失的,朱寘鐇要起兵造反,必有征兆,怎可不防?但這些話也不說了,眼下必須戴罪立功,同我一起協力平叛。那樣的話,不但無過,還是奇功一件。”
仇鉞沉聲道“末將遵命。侯爺請吩咐。卑職萬死不辭。”
張延齡微微點頭。當下和仇鉞進行了一番長談。
從仇鉞口中得知,目前寧夏城中有五千叛軍駐守,加上王府護衛和一些散兵遊勇,人數超過六千人。城中守將便是原寧夏衛副都指揮周昂。此人便是親手格殺薑漢李增以及多名將領官員的叛將。現在被朱寘鐇任命為討賊副大將軍。
仇鉞告訴張延齡,其實自己詐降的事情朱寘鐇他們心知肚明。隻是為了招攬自己才裝糊塗。因為自己作戰勇猛,是寧夏鎮出了名的猛將。朱寘鐇希望自己能為他效力,對抗朝廷兵馬,所以才沒殺自己。
當然,另外一個原因是,城中的五千叛軍中有一半是仇鉞的兵馬。他們眾有仇鉞的鐵杆部下數人,控製著不少兵馬。他們以為仇鉞投靠了朱寘鐇,隻是生病了在家休養,所以才安心聽命。如果殺了自己,這些人一定會作亂。這也是自己能活命的原因之一。
那周昂多次前來見仇鉞,套問仇鉞的口氣。並且裝作誠心誠意的請教仇鉞退敵之計,想讓仇鉞出主意幫著解決眼下朝廷大軍壓境的危機。仇鉞自然是一直托病推辭,也不會給他們任何的建議。
從仇鉞口中,張延齡還知道了不少詳細的情形。這也讓張延齡對此次計劃的成功充滿了信心。至此,張延齡再無必要隱瞞自己的大計劃。將自己率三千騎兵穿行沙漠和賀蘭山來此的事情詳細告訴了仇鉞。並且告訴了他明天晚上自己的兵馬將抵達襲擊的事。
仇鉞聽到這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位張侯爺居然出如此奇兵,是他根本想都不敢的。之前還以為張侯爺隻是想進城來刺殺破壞,配合靈州進攻行動,還覺得張侯爺這麼做太唐突。此刻才知道他根本就是來釜底抽薪,直接奪城斷了叛軍的根的。
仇鉞也是個膽大心細之人,這樣的計劃讓他熱血沸騰。當下兩人仔細商談良久,終於敲定了全部計劃的細節。張延齡這才起身告辭。
為了掩護張延齡安全離開,仇鉞跑到院子外邊大叫大罵裝瘋賣傻了一會,吸引了宅子裡七八名監視士兵的注意力,張延齡從後園翻牆而走,順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