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西山莊園的野狗嶺收留的一批流民便是從霸州逃過去的,當時自己還沒太在意。現在看來,一切都對上了。
霸州所在之地在河北各府和京城之間,百姓們要流離的方向便隻能是京城方向。因為如果往南邊逃,河間府保定府真定府都是實行田畝改革試點的地方,流民是肯定要被抓起來的。
但是他們往京城跑,卻是更加忌諱的事情。為了不讓京城中的朝廷官員知道這混亂的情形,地方上定也布置了天羅地網進行抓捕。
怪不得來之前的路上有不少官兵遊弋,張延齡等人騎馬從官道走,路上便遇到了數處關卡。好在張延齡那幫人隻管查往京城去的,卻不管從京城來的。再說見張延齡等人衣著光鮮,又是從京城來的,也沒敢刁難,問了幾句便放行了。
這裡的情形如此嚴重,但在京城數月時間,張延齡卻沒聽到半點風聲。可見這裡的消息是嚴嚴實實的被封鎖了。
張延齡想劉瑾不可能不知道情況如此嚴重,但顯然,他是鐵了心要繼續下去,派兵馬抓捕百姓不許他們去往京城暴露這一切。這廝難道不怕出亂子麼?
“老爺……這事兒……咱們要不要管一管?”陳式一見張延齡皺眉沉思,於是低聲道。
張延齡苦笑道“管個屁。如何管?回去睡覺。明兒一早,咱們還要趕路呢。睡覺睡覺。”
陳式一楞了楞,隻得帶著人跟著張延齡回房歇息。掌櫃的也鬆了口氣,生恐這十幾名客人出去鬨出事來連累了他。
這一夜,張延齡久久沒有睡著,腦海裡老是回蕩著那些哭喊之聲。但是張延齡不得不裝作無事發生,因為他已經將情形如實稟報給了朱厚照了。朱厚照若是願意過問的話,這些事會得到解決。他若根本不打算過問的話,自己也沒招。也許不鬨出些紕漏來,他也不會警醒。
眼下自己還是照著原計劃去辦事的好。這世上的事情太多,自己也隻能做自己能做的,管自己能管的。自己可還沒有什麼都能管的地步。
次日一早,眾人離開客棧啟程,結賬的時候多給了掌櫃的一兩銀子,掌櫃的千恩萬謝。同時也告訴張延齡等人,若要南下,萬不要從二十裡外的文安縣走,最好繞道而行。因為據說文安縣最近響馬鬨得厲害。
陳式一等一乾人等自然是不以為然,不過張延齡卻聽進去了。原本文安縣是必經之道,張延齡卻下令往東繞行。這讓陳式一等人都很意外。侯爺居然真的怕惹麻煩。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出霸州境內,張延齡選擇了從河間府南下。因為從河間府穿行是最快抵達山東地界的距離。張延齡這麼做是想早日離開河北諸府,這裡恐怕實在不太平。
一路上快馬加鞭,沿途遇到好幾撥流民和追捕的官兵。本來河北之地地平廣闊,這種時節,當時稻米成熟的季節,應該是萬裡金黃的場麵的。但是,沿途卻看到了大量雜草叢生的荒地,情形甚為淒涼。
當晚抵達滄州府,在城中居住一夜,次日出發。
行了不到一個時辰,前方一片山嶺縱橫。在滄州左近,山可不常見,土包丘陵倒是不少。但是前方那確實是一座山,鬱鬱蔥蔥起起伏伏,綿延了有個四五裡的樣子。高度卻也不高,隻是樹木蔥鬱幽深的樣子。
距離小山數裡之地,陳式一便發現了有些不對勁。路過幾座村莊的時候,有百姓鬼祟張望,神色可疑。抵達山邊裡許之外的時候,陳式一確定了有問題。
“侯爺,情況不對。您瞧,咱們每路過一座村莊,村莊裡便有煙柱升起。路過三個村落,升起了三道煙。看起來像是傳遞消息。怕是有詐。”陳式一沉聲道。
張延齡冷笑道“我早看出來了。前麵的山林裡怕是有古怪。咱們也許是遇到響馬了。這些百姓是在給響馬通風報信呢。”
陳式一也明白了過來,罵道“這幫刁民,居然和響馬勾結?簡直豈有此理。”
張延齡道“這便是河北的情形了。百姓已經對官府恨之入骨,響馬已經不是威脅了,官府才是。咱們看來是他們今天盯上的目標,是他們到口的肥羊了。”
陳式一道“那怎麼辦?咱們原路返回吧,繞道而行。”
陳式一本來以為,按照侯爺這一路的做派,應該會是不願惹響馬的。但卻沒想到張延齡瞪眼道“笑話,要繞早繞了,還等到現在?過了這座山,再行五十裡便是山東濟南府地界了。再繞道,今晚抵達不了山東地界。再說,周圍都是田地,沒有路,如何騎馬?這是必經之地。”
陳式一愕然道“那……衝過去?”
張延齡道“還用說?家夥準備好。上次趙州的響馬膿包的很,瞧瞧這裡的響馬有何手段。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