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之前,張延齡便安排陳式一將三門佛郎機炮和一批炮彈直接送往西山莊園。自己則押送著另外三門佛郎機炮和一批貴重物資進了京城。
因為早已通知了家裡人,張家眾人早已在家中等候。一桌接風的酒菜準備好了,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結果張延齡硬是沒回來。
待到前往城門口迎候的黃四趕回來稟報情形時,眾妻妾才知道,侯爺一進京城便被皇上派人召進宮裡去了。
徐晚意談如青等眾妻妾都很納悶,到底是什麼事這麼急?侯爺風塵仆仆的回來,結果連家都不讓回,直接便叫到宮裡去了。這也太不近人情了。
眾人心中隱隱的都覺察到了一絲不安。
張延齡確實從永定門進城之後,便直接被朱厚照派張永來宣他進宮見駕。張延齡甚至連隨行的佛郎機炮都沒來及送往兵部。
不過張延齡其實早有心理準備,在遇襲之後不久,張延齡便命親衛輕騎快馬送了一份奏折回京,將在廣東做的事情全部上奏。同時也將李思明萬豐年等一乾犯官在路途中遭遇山匪襲擊陣亡的消息一並上奏。
張延齡知道,這件事到了這種地步,還不如直接上奏,態度誠懇些。以免招致朱厚照的懷疑。第一時間上奏,並將相關事宜和之前審訊的一些口供,在廣州府搜集的百姓的口供等一並交給朱厚照。這是最為明智的做法。
現在人證全部沒了,最怕的是便是有人將此事定性為自己誣陷那幫官員。將他們的死認為是自己殺人滅口。那才是最致命的。若隻是定自己逾矩行事,超越職權範圍行事,那還算是謝天謝地了。
張延齡也並不打算將這些事告訴徐光祚張懋他們。若是集結眾人之力為自己求情開脫,反而未必是件好事。張延齡太了解朱厚照了,之前外廷劉健謝遷等人就是因為試圖群起圍攻脅迫他,而惹惱了他。自己絕不能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不能讓他覺得自己也讓勳貴們一起脅迫他。
不過讓張延齡沒想到的是,張延齡進宮之後並非是單獨見朱厚照。朱厚照知道張延齡今日上午要回到京城,所以已經召集了內外廷眾人,以及徐光祚張侖張懋等人進宮等候。
所以,張延齡進了禦書房之後,裡邊齊刷刷的目光看向自己,倒是將張延齡嚇了一跳。同時張延齡也明白這是已經安排好了一場批鬥大會等著自己了。
“臣張延齡,參見皇上。”張延齡在眾人或惱怒,或責怪,或幸災樂禍的目光之中上前跪拜,高聲行禮。
朱厚照坐在龍案之後,見到張延齡進來的那一刻眼神有些閃亮,但很快便皺起了眉頭。
“建昌候回來了?”朱厚照道。
“臣回來了。”張延齡道。
朱厚照冷聲喝道“建昌候,你也太大膽了,誰給你的膽子在廣東搞出這些事情來?你眼裡還有沒朕了?還有沒有朝廷規矩了?”
張延齡忙道“皇上,臣有錯,臣知錯了。”
朱厚照冷聲道“你現在認錯有什麼用?兩廣承宣布政司左布政使,廣東按察司按察使,廣東都司都指揮使,僉事,廣州知府,同知。這些都是地方大員,舉足輕重的朝廷命官,你說拿便拿?而且還說被武夷山山匪劫走了?生死未知,連個人影都沒了。建昌候,你可知道你犯了大罪了麼?”
張延齡聽到了身後眾官員沉重的喘息聲,那是一種野獸即將嗜血的興奮。
“皇上,臣已經將事情的經過寫了奏折上奏了,皇上看了奏折沒有?”張延齡道。
朱厚照道“朕看了,但那又有何用?那都是你一麵之詞。朕豈能信你?再者,即便你說的是真的,這件事為何不上奏朝廷?由得你自作主張,逾矩而行?你視朝廷為何物?”
張延齡歎了口氣道“皇上,臣並非想要逾矩而行,而是當時情勢緊急。廣東地方官員和佛朗機人勾連,視百姓為草芥,放任佛郎機國兵馬在屯門駐紮。佛郎機國艦船早在兩年前便登島,但是他們卻直到今年年初才上奏,這是隱瞞不報,欺君之舉。他們勾結地方商賈,走私番國海貨,牟取暴利。為了能謀利,甚至對佛郎機國士兵販賣當地青壯百姓,殘害我大明婦人的行為不聞不問。臣查到了這些事情,怎能無動於衷。故而臣才決定毅然出手,將他們拿下的。臣承認有逾矩之行,但臣也是沒招了。總不能看著這幫人勾結番夷,胡作非為而不管吧。”
“證據呢?張侯爺,這可不是你嘴巴說一說便成的。你這一麵之詞,如何證明?李思明萬豐年他們去哪裡了?什麼山匪?哪來的山匪?他們不明不白的失蹤了,莫不是侯爺想要來個死無對證,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是按捺不住的劉瑾發出的聲音。
“是啊,證據呢?你是不是把李思明他們殺了?卻來說什麼山匪把他們劫走了?山匪劫他們作甚?莫非當朕好欺騙?”朱厚照也大聲責問道。
張延齡皺眉沉聲道“皇上,臣怎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皇上將臣看成什麼人了?皇上若是覺得臣是欺騙皇上,那臣的辯解還有什麼意義?皇上直接降罪處置臣便是了。臣什麼也不說了。皇上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吧。革職削爵坐大牢,怎麼都成。”
“你這是什麼態度?”朱厚照大怒。
“就是,張延齡,你反了天不成?你這是什麼態度?跟朝廷對抗麼?跟皇上耍脾氣麼?”劉瑾也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