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道“不過,李思明的奏折上不是說,佛郎機人是為了臨時停泊休整麼?停泊的還是貨船。但從建昌候口中說的,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這些番夷似乎不守規矩,不夠友好啊。”
劉瑾輕聲道“皇上,這些事尚無法證實。”
張延齡冷笑道“無法證實?我雖然沒把李思明和那幫佛郎機國俘虜押回京城,但是證物我可是帶回來了。皇上,臣帶回來繳獲的佛郎機國的三門佛郎機炮,以及部分佛郎機人和李思明他們勾結走私的大量貨物。佛郎機國來的根本不是商船,而是三艘強大的蜈蚣船,隸屬於佛郎機國的東方艦隊。那是每艘船上裝有十幾門佛郎機炮的炮艦。威力強大無比。”
朱厚照驚愕道“東方艦隊?那是什麼?”
張延齡道“那是佛郎機國的一支海上炮艦軍隊,據俘虜交代,規模龐大,擁有數十艘炮艦。一路東來,耀武揚威。他們沿途攻打了許多海外番國。占領彆國土地,燒殺擄掠財物。無惡不作。他們知道我大明不好惹,便先在屯門島立足,和李思明等人搞好關係,以走私生意相互勾結。同時將屯門島建設成為軍港,作為跳板。一旦站穩腳跟,大批炮艦便會前來,屆時必對我大明有極大威脅。”
朱厚照等人聞聽此言,個個驚訝不已。
“在他們的裹挾之下,各地番夷的商船來我大明廣州府聚集,在官府的默許下和當地一名姓盧的商賈交易,牟取暴利。李思明等人蒙蔽聖聽,說什麼佛郎機國人是停泊休整,其實都是假話。他們根本沒打算告訴朝廷。汪鋐帶兵去驅逐佛郎機國之人未果,他們知道汪鋐不肯乾休,便上了奏折欺騙朝廷。汪鋐被他們調到東莞縣,隻給他五十名巡海士兵,讓他無法動彈。這才是臣探聽到的事實。”張延齡繼續說道。
朱厚照沉吟片刻,問道“你當真奪回了屯門島麼?和佛郎機人大戰了一場?他們的炮艦如此厲害,你當真打敗了他們?”
“皇上,臣不但擊敗了他們,救出了被他們抓走的數十名百姓,還繳獲了三艘蜈蚣船和數十門佛郎機炮。不但將三百多名佛朗機國士兵殲滅,還抓了許多俘虜。本來汪鋐押解著李思明等人和大批俘虜跟我回京城的,可惜遭遇了山匪襲擊。佛郎機國的俘虜被殺了,李思明他們卻不見了。要不然,此刻皇上便可親眼看見佛郎機國的那幫紅毛鬼了。”張延齡沉聲道。
“你是怎麼打敗他們的?跟朕說說。”朱厚照突然有些興致勃勃了。他很想知道張延齡是如何得手的。這也是他一直感興趣的軍事作戰方麵的事情。
但他這麼一問,劉瑾等人心裡便明白,今日想要嚴懲張延齡的事情怕是泡湯了。
張延齡一五一十的將作戰經過詳細稟報。他知道朱厚照愛聽打仗的事情,於是格外的添油加醋,說的驚心動魄。說到最後海上大戰的時候,八十艘民船懸掛紅燈自殺式的衝向敵船的,給作戰船隻創造接近的機會的時候,禦書房中雅雀無聲,人人驚愕,唏噓不已。
“精彩,精彩啊。此戰如此精彩。當真揚我大明國威。百姓們悍不畏死,軍民協同,大勝此役,當真是令朕感到振奮和激動。可惜朕不在哪裡。哎!”朱厚照大聲讚歎道。
“是啊,真是厲害啊。建昌候智勇過人,膽色更是沒得說。先設鴻門宴,拿住了對方的頭目。再乘機攻敵,當真是精妙大膽。這一看就是建昌候的手筆,和奇襲寧夏城一樣,令人驚豔。”張侖大聲讚道。
座上不管懂不懂作戰,也都不得不點頭佩服。如張懋徐光祚等人,更是知道在海上作戰,對方炮艦火力強大意味著什麼。驚歎之餘,也為張延齡捏一把汗。這個人是真敢拚命。
“建昌候確實是領兵打仗的好手,不過,建昌候說,對方有一支強大的東方艦隊。你這麼一打,他們會不會傾巢而出來報複咱們?廣東和我大明其他沿海之地,豈非永無寧日?”焦芳忽然道。
“笑話,這是什麼屁話?他們本就沒安好心,難道還要向他們求饒不成?野獸在那裡,終究是要吃人。打它一棍子,打斷它一條腿,打掉它的獠牙,興許還會嚇跑它,讓它掂量掂量後果。照著焦大人的說法,咱們便要忍氣吞聲,任由他們橫行不成?”張侖大聲斥道。
焦芳臉一紅,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這種話怎好說出口來?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或許會導致沿海起站端……總是安寧一些好些。”焦芳忙道。
朱厚照斥道“混賬話,我大明還怕番夷麼?番夷就算有船隊前來,他們能有多少兵馬?敢對我大明動手?他們要是敢那麼做,朕將禦駕親征去滅了他們。”
焦芳張口結舌,連忙告罪閉嘴。暗罵自己多嘴,不該提這茬。主要是自己實在不想看著張延齡口沫橫飛的樣子。所以想以此事來攻訐他行事莽撞。卻沒想到這話立場不對,根本不能提的。
朱厚照倒也不再管他,沉聲道“建昌候雖然在李思明等地方官員的案子上有越權之行,但他殲滅了番夷兵馬,奪回了我大明國土,解救了百姓,震懾了番夷諸國。這也是功勞。有罪當罰,有功當賞。朕也不包庇你。鑒於越權之事可能引起地方官員不滿,影響頗大。本來是要革職的。但你畢竟立了功。這樣吧,罰你停職反省自己的過錯,團營事務交給他人,另罰你半年俸祿以示懲戒。建昌候,你可服氣?”
張延齡無語,沒想到鬨了半天,還是給了這般懲罰。雖然不能算是嚴懲,但是被停了職,卻也是沒想到的。看來是照顧了其他人的感受了。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隻是停職並非革職,已經是勉強能接受的結果了。
當下隻得無奈道“臣還有什麼可說的,臣認罰便是。”
張侖叫道“皇上,這不公平。不如派人去查清楚事實,讓若建昌候說的都是實情,根本無過。得查清楚再做處置,怎可停了建昌候的職位?”
朱厚照道“不得亂說。朕這麼做便是不希望彆人說,因為建昌候是朕的舅舅,又是勳戚,便輕饒了他。朕也是希望能夠讓地方官員的憤怒能夠平息。”
楊廷和大聲道“皇上聖明,臣也將對一些官員進行安撫規勸。於此同時,臣建議派人去查勘此事。倘若建昌候所言屬實,李思明等人便是死有餘辜,人人皆可拿獲。倒也不存在什麼越權之行了。那便也給其他人一個徹底的交代。”
朱厚照點頭道“首輔所言甚是,準了!”
劉瑾心中惱火之極。張延齡不滿意,他更是不滿意。皇上明顯有意包庇,這一次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