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你姥姥個腿,剛才銘哥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的,怎麼突然就不行了,昂!”
七嘴八舌,兄弟們的咆哮,醫護人員的驚呼尖叫,狹窄的廊道中,沸反盈天!
“患者現在……”
我問了一句,說話的,咆哮的,驚呼的,尖叫的,同時禁聲。
“患者現在還……還活著,也還清醒著。”
為首醫生正在被好幾個人‘問候’著,聽了我的話後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隨後忙說出了這個還算是不錯的消息。
我點了點頭,走入病房,顧銘的心腹兄弟們也紛紛一股腦地跟來。
手術室,顧銘正躺在手術床上看著天花板,很安詳的樣子。
“顧哥。”
聽到我的聲音,顧銘看了看我,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剛才做了個夢。”
我不由怔住。
顧銘又說“以前老聽彆的兄弟說,臨死之前能看到走馬燈,我本來不信,現在我信了。”
似乎是回光返照,此時的顧銘不但說話聲音大了些,也不斷斷續續的了,就連麵色都紅潤了一些。
“可能正常人覺得我是個徹頭徹尾的混子,一個全身都是黑色的人。不過我自己倒是覺得不錯,在江湖這個大染缸裡麵,對上我當得起仁,對下我稱得上義,不錯不錯,是吧,小飛。”
我點點頭,笑了笑“你就是太仁太義了,才會落到現在這一步。”
顧銘輕笑兩聲“或許吧,不過我不後悔。”
對上我略帶傷感以及黯然的雙目,顧銘的眼睛變得晶亮起來。
“在江湖上混,不仁不義,不白當男人了。”
我抬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整條手臂,整個身子,都在微微輕顫。
要不是因為這裡還有彆人在,隻怕我連站都已經站不住了。
“銘哥。”
顧銘的兄弟們此時一個個地都哭成了淚人。
這些人,平常可都是流血不流淚的漢子,而現在,無一不哭得像個孩子,麵上帶著怨懟,眼中流露委屈,一個個的神情中,皆充滿了不舍。
“這輩子,跟大家夥當兄弟,我顧銘不虛此生。”
顧銘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那些人更是繃不住了,有幾個直接跪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就如三歲小孩似的。
顧銘目光在他們的身上一一掃過,隨後有些害怕地問道“當初你們剛跟我的時候我說過什麼,跟我混,有我肉吃就有你們的肉吃……這句話,我做到了嗎?”
那夥人中為首一個漢子點燃一根煙,深吸,然後咬著嘴唇,都咬出了血來。
良久良久,他猛地大吼起來。
“銘哥!下輩子!我還跟你混!”
話音方落,他身後的人無不齊聲大喊。
“銘哥!”
“下輩子!”
“我們還跟你混!!!”
顧銘大笑出聲“哈哈哈!我顧銘!不枉此生!”
“咳咳……”
笑了好一會,顧銘又咳嗽起來,不過這一次倒是沒再咳血,但看得出,咳過之後他明顯虛弱了很多。
“你們……先出去吧,我和飛哥單獨待一會。”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紛紛起身,分彆衝顧銘深深鞠躬,接著退出了手術室。
“顧哥,你說我做錯了嗎?”
“怎麼?”
“老六,他畢竟是我的私仇。”
“都這時候了,還說這話?”
顧銘幽幽道“老六是個野心很大的人,跟我們撞上是早晚的事,況且……老大的事就是小弟的事,正因為老六是你的敵人,所以他也是我們的敵人,你能與我們同福同享,難道我們不能與你同甘共苦?!”
我默了一會,隨後由衷道“多謝。”
顧銘忽而道“當老大,太累,哭不能哭,笑不能笑,吃飯喝酒都得中規中矩,太累!”
“我不是能坐上那種位置的人,跟著一個人,天塌下來有他頂著,下麵的事情處理起來不說手拿把攥起碼是遊刃有餘,這對我來說或許就是最合適的位置吧。”
我深有所感地道“如果有個人能讓我放心跟隨,我也不想這麼累……如果不是因為血海深仇,我也不會以一個外來人的身份坐上大元掌門人的位置。”
顧銘深深看我一眼“都這時候了,說這些?”
我也深深看了顧銘一眼“就是因為是這個時候了,才說這些。”
再不說,他就聽不到了。
四目對視,我也好,他也罷,都露出濃濃的不舍。
對視良久,我倆都笑了。
“小飛,你懂的吧?”
“放心,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那就好,如此,我也就無憾了。”
顧銘麵上露出釋懷。
“活得無愧於心,死得無怨無悔。”
“這輩子,瀟灑走一回!”
“哈哈哈哈哈!”
聽著顧銘的笑音,我閉上了眼,眼角滑落兩滴淚水。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紅塵滾滾,癡癡情深,聚散終有時。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
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
何不瀟灑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