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醜的自我修養!
時崎大夫被葬在了時崎祥子的旁邊。
兩座墓前,多了幾束新的花。
時崎丸二站在墓碑前,天上下著雨。
這場雨從前一天的下午就開始下著,澆滅了一場火,也澆滅了他心中的一場火。
他沒有帶傘,靜立在那裡,任由雨水從他的臉上劃過。
臉部,早已是濕潤一片,不知哪滴是雨、哪滴是淚。
時崎一家在杜王町沒有什麼親屬,那場火災也不是什麼重大事件。
死去的人不止時崎大夫一個,就算媒體報道了,那些網民的同情也分不到多少到他的身上。
整個下葬的流程,就隻有丸二一人參與了。
這是他頭一次感受到什麼叫作孤獨。
之前,他都一直以自己孤身一人為傲,不依賴於他人,有自己的準則。
現在……
便是當下這個情況了。
最多的,是當時的那個隊長在之後陪他坐了一晚,超市的老板,在幸存之後,給丸二提前結算了大夫這個月的工資。
之後……
真的再沒有誰來過了。
他站在墓前,一動不動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種情緒是難以釋然的……
因為……
不會再有人來幫他了。
空中,雨還在下,可他的頭頂卻沒在有雨滴落下。
微微抬頭,看向自己的身側。
我妻璃奈撐著一把傘,看著他。
“會感冒的。”她的聲音輕柔,就像是一雙手在輕撫丸二受損的心靈。
他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她,雨水,從傘沿滑落。
“歡迎光臨,幾位想吃些什麼。”
一位穿著圍裙的大叔看著走進店內的兩人,熱情地問道。
璃奈將傘收起,抖了抖水“給我來碗烏冬麵吧。”
她看了眼依舊一言不發的丸二“他的話,和我一樣吧。”
“好的,招牌烏冬麵,兩份~”
大叔一邊喊著,一邊開始著手準備。
二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靠窗,雨水傾瀉般地打在窗上。
窗外,是冰冷的世界。
將目光收回,璃奈看向丸二。
他的表情依舊是死的。
像極了,幾天前的她。
“兩碗招牌烏冬麵~來嘍~”大叔將兩個碗端到二人麵前,再道了句“請慢用”之後,又走回了櫃台後。
碗中熱氣騰騰,泛著香味,令人食指大動。
可,丸二,卻沒有絲毫吃麵的想法。
璃奈輕歎了一聲,情緒有些低落。
果然,他還是太沉浸在伯父伯母的事情裡了。
雨,還在下。
麵中的熱氣,也在逐漸減少。
“不吃的話,麵就要冷了。”
她關切地說道。
然而,時崎丸二卻像是聾了一般,絲毫沒有動一口那碗麵的意思。
眼中沒有光澤、沒有生氣,就像是一具死屍。
璃奈無奈地看著不為所動的丸二,說道“老板,結賬。”
“好嘞!”
走出麵館,二人並撐著傘,漫步在雨中。
“還想去看看那邊嗎?”璃奈看了眼墓園的方向,問道。
丸二現在的情況不是隨便什麼談談心就能開導出來的,最好的話,是在他原因放下心鎖之前,多順應順應他了。
聞言,丸二難得動了動,點了次頭。
璃奈撐著傘,將自己和他又帶回了墓園。
站在墓碑前,就算是璃奈這樣的外人,也能感受出那種悲愴淒涼的氣氛。
丸二立在原地,呼吸著令他心痛的空氣。
“要走一走嗎?”璃奈出口問道。
她的語氣十分委婉,沒有任何強硬的感覺,也沒有表達出任何過分的關心。
類似這些處於心理低落期的人們都是這樣,他們需要安慰,但也在抗拒著安慰。
強行將自己的善良附加在他們身上,隻會令他們感到更加的窒息。
聞言,丸二再一次點了點頭。
像是想要做出改變,又像是單純的自暴自棄。
其實走一走,也沒什麼能看得。雖然附近都是樹木和山,但占主導的,還是大麵積的墓地。
這樣的地方如果作為風景,能給人的,便隻有壓抑了。
兩人並排走在一起,雨未停,傘還是得撐著。
丸二就像是一個牽線木偶,由璃奈領著,走向演出的舞台。
他的目光壓低,看著地麵,看不見前路,隻能看見腳下的泥濘和逝者的名字。
上川、佐佐木、武藤……
這些不一的姓氏在他的眼中就像是閃過的霓虹燈。
雙眼無神,好似他的靈魂早已與這些在災難中離開的人們一並踏上了彼岸。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姓氏。
我妻。
那是兩個連在一切的墓碑,上麵,刻著兩個名字,嵌著兩張照片。
墓碑前麵的空地被打掃的十分乾淨,放在一個燈籠,裡麵燃著一隻蠟燭。
丸二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停了下來。
“啊,這裡,是我父母的墓碑。”
身側,璃奈低聲說道。
她看向碑石上嵌著的兩張照片,都是在她父母最開心的時候拍的。
為何已逝之人的遺像都要是這種類型呢?
或許,是為了讓後來的人們,能記住他們最陽光的一麵。
“逝去的人,是無法影響我們的。但同時,因為他們清楚死亡的痛苦,清楚,死亡的絕望。
所以,他們才會選擇留下笑容,希望我們不要沉溺在痛苦之中,不要辜負了生而為人的幸運。”
我妻璃奈撿起一束不知為何落在地上的花“鮮花是美麗的,但總是被人摘下欣賞。”
“或許花兒們早就知道了這點,它們知道自己必將死亡,所以,選擇將自己最美的一麵,作為對死亡的敬禮。”
“啊,抱歉,說得可能有些沉重了。”我妻璃奈將花放在燈籠旁,起身,說道。
她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現在已經是……”
“我來撐傘吧。”
“行,那就……嗯?”
她抬起頭,發現自己手中的傘柄被人接過去了。
那人,便是丸二。
璃奈沒有展露出什麼情緒,隻是問道“要緊嗎?”
“沒事。”丸二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色彩,但他願意說話了,“最近幾天一直在被人教訓,總感覺心裡蠻不爽的。”
璃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二人離開墓園,坐上電車。
車上。
時崎丸二盯著電車裡的電視,喃喃道“我還不想回家,你先回去吧。”
我妻璃奈沒有急著回應他,也是看著電視。
她大概能猜到,當初電視上開始播放他父親的離世時,他能有多麼絕望與悲傷。
璃奈又確認了遍時間“是要去哪?很近的話,我陪你一起吧。”
“謝謝。”
丸二言罷,便靠著座背,閉上了眼。
死者,對生者的祝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