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們身邊的世界一起。
伊斯眯起眼,下意識地想要送走娜娜,但小龍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用譴責的眼神用力瞪著他。
……好吧。
無論如何,她也是一條龍。
伊斯安慰著自己,感覺到被裹挾般的,奇異拉扯感。他看著自己的身體仿佛在一瞬間被拉出無數層虛影,又看著每一層虛影緩緩消散。
最終他停留在了自己的時間裡,如磐石般巋然不動。
如他所料,提亞納的力量……拉不動他。
也拉不動娜娜。
小女孩兒甚至好奇地伸出手揮了揮,像是能看見時間反向的波動,並試圖抓上一把。
小小的驕傲在心頭一閃而過。他凝神看向天空,在依然燦爛的陽光之下,看見無窮無儘的銀灰絲線,如密密層層的蛛網,仿佛覆蓋了整個世界。
那蛛網從彆宮向外蔓延,但並未能包裹整個星球,此刻甚至在緩緩向後收縮。
蛛網之外的人似乎已經發現了不對,卻又並不能理解他們所發現的東西。而在蛛網的邊界……在兩個不同時間的邊界,已有隱隱的裂痕。
時間並不會一直向後倒退。當提亞納拖著彆宮內的時間到了某個臨界點,“永遠向前”的時間之河本身,就會抹掉這個小小的錯誤。
當從馬加口中聽說他多年前所看到的那一幕,看見那一群散兵在被提亞納“重複播放”後的結局,他就意識到,那個納登人,大概擁有一點控製時間的能力——來自源石的能力。
但不知為什麼,她並沒有利用這種能力回到過去,試圖拯救她的族人,反而將它變成了一種能毀滅一切的武器。
伊斯深吸一口氣。如果他能在到達臨界點之前阻止提亞納,一切或許還能恢複……雖然他依舊不明白,她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然而在他試圖行動時,他感覺到了強大的阻力。就像是……像是十幾年前,他背著埃德從燿星的另一麵,頂著從不知多高的地方向下傾瀉的海水向上飛時的感覺,越來越沉重,越來越艱難。
他停了下來,在片刻的猶豫之後,放下娜娜,脫離自己的身體。
娜娜疑惑地站在那裡,看看他,又看看另一個他。
“……娜娜,”他蹲下去,神情嚴肅“給你一個任務。保護好……”
他指指自己的身體“——這個我。”
娜娜鼓起臉頰,很有些不滿“你要去做更有趣的事嗎?”
“我要去做有點危險的事。”伊斯小心地措辭,“所以我需要你來保護我的身體。現在,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能幫我……你能做到嗎?”
小女孩兒嘟起嘴,但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娜娜,當然能!”
當用另一種形態,更加仔細地觀察那些銀灰色的絲線,伊斯幾乎能看見被它強行禁錮在這一方時空裡的、逆行的“時間”,像一段被截斷的河水。
它本身的掙紮震動著這個空間。如果它能夠成功,倒是不用他再費力……但他當然不能真的就在這裡旁觀到最後一刻。
他找到了所有絲線的源頭。
那是極小的一個點,小到難以察覺,但在他靠近時,納登人模糊的身影亦緩緩出現。
“你的朋友都已經離去。”她告訴他,聲音如眼神一樣空洞,“你沒有必要來阻止我——你會付出你絕不會想要付出的代價。”
“……我隻是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要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伊斯開口,“你或許複了仇,卻也毀掉了你剩下的所有族人的未來。”
提亞納的意識似乎已經變得有些恍惚,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遲鈍地笑了笑。
“不。”她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未來。”
伊斯實在聽不懂這句話,但他也不覺得提亞納是真的失去了理智。
魏特描述過她突然失控的樣子,描述過她眼中令人恐懼的瘋狂。可仔細想一想,她的行為雖然不合常理,卻又並不能簡單地用“瘋狂”來形容。
“……告訴我。”他說,“我或許能幫你。這樣的複仇毫無意義。”
提亞納抬眼看他。
“幫我?”她問,“為什麼?”
伊斯怔了怔——是啊,為什麼?
他們此前沒有半點交情。她毫無道理地把他們也拉入她的複仇之中,就算納登人遭遇悲慘值得同情……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或許……或許是因為他的種族也已經隻剩下他與娜娜,又或者,是因為他曾經差一點就失去故鄉。
“……因為娜娜喜歡你的頭發。”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