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一切都是白色的了,就連他自己也是,而在這白中唯一的色彩便是那棵巨大的漆黑的老槐,它就那樣靜靜的,靜靜的站著。
頭一次,蕭穹竟然無法閉上自己的雙眼,無論是天空的那隻穹目還是自己那已然瞎去的雙眼,他都閉不了了,他隻能在飽受寒意的折磨中看著蒼白的自己,甚至於最終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這樣的狀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在那樣的狀態裡,蕭穹根本不知道時間為何。
而後是一道驚天的霹靂聲,響徹了這白茫茫的無邊之地,在蕭穹的眼中,一道藍色的雷霆向著老槐落下,這雷奇怪至極,它就像是一團柔軟的液體,即便落下也未曾消散,反而濺射而起。
滋滋滋的聲音開始不絕於耳,它們濺射在老槐樹上,將之腐蝕出一道漆黑的疤痕,濺射到白色的世界上又腐蝕出一絲人間的樣貌。
看見土地的那麼一瞬間,蕭穹恍然明白,或許因為眼睛的原因,他進入了一片奇怪的地方,在這裡隻有槐,隻有白。
可那白是什麼呢?他不禁想看得清楚,而就在他想看得清楚之時,眼底的那道白光迸發出一種極致的光芒。
而天空仿佛亦發現了什麼,落下一道蒼藍色的雷霆,那道雷霆的目標不是蕭穹,可蕭穹隻覺得死亡已然來到了自己的身邊,正扼住自己的喉嚨。
蒼藍色的雷霆未曾炸開,它隻是沒入了蕭穹的眼中,而後凍結了一切。
寒意,一種至極的寒意,寒得就像是一種灼燒,一種靈魂的灼燒。
“嘶嘶嘶……”
痛苦讓蕭穹的臉頰不停的撕扯,道道壓抑了的急促的吸聲自口中傳出,生怕過大的聲音會驚醒那疼痛的知覺。
如若此時見到蕭穹的眼睛,隻會覺得那是天工所鑄,那白藍色的眼球之中,朵朵被極冰凝結的槐花,而那冰與花間又攜帶著道道閃電般的紋理,就像是那星辰般的寶石,隻是其中卻透著一種無比的寒意,仿佛凝結一切。
空中的雷霆還在不斷的落下,而後濺射,可它們仿佛有意的避開蕭穹一般。
而蕭穹亦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怕啊,他真的怕了,或許就像曾經算命的那人所說,他命途多舛得多請道主師爺來庇護,搞得他曾認了不知多少神仙當那乾爹。
雷聲漸滅,蕭穹的好奇心也生了出來,眼睛雖然寒熾得刺痛,可依然讓他忍不住的睜開了眼。
這模糊的一眼,看清了老槐樹的一枝殘丫,還不待他細看,那枝殘丫便忽然凝霜,而後啪的一聲,碎成了滿地的冰花。
“嘶……”又是一聲壓抑的抽吸,極度的刺痛不由得讓蕭穹閉上的雙眼。
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裡多了一絲碎痕,腦海之中不由得回想起那稀碎的殘枝,而後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彆看,彆看,彆看……”
恍然之間一道滄桑而低沉的微音在蕭穹的心底響起,可正當他細細的傾聽之時,又什麼也聽不到了。
而就在他閉眼的片刻裡,黑霧緩緩在虛空之中消散,與迷霧一同散去的還有那片槐林,一切都消失了,唯一留下的隻有蕭穹。
而那一雙眼睛,或許是因為見證了什麼的存在,恐懼得一時間竟無法睜開。
許久,蕭穹覺得一切都安靜了,安靜得有些尋常,他聽見了風聲,聽見的蟲鳴。
故此他又微微的睜開了眼,他看見了一株綠草,而後他又慌張的閉上了雙眼,因為天空灑下一縷無形的光,那草凝結成了冰,而後散做了冰花。
而他的眼睛亦傳出一絲異響。
蕭穹聽得很清楚,那是眼睛碎裂的聲音。
他覺得如果他尋不到方法,那麼也許要不了多久當他某一次睜眼之時,或許就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