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士我們等待靈氣複蘇已經太久!
河風扯動長衣,蕭穹忽然歎息一聲,他有些後悔了。
他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大度,他不該那樣離開,他畢竟還是想給他們一些教訓的。
“你為什麼歎氣呢?”一道聲音忽然傳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帶著一種看不見的冷風,直往人的脊梁骨裡鑽。
蕭穹覺得有些驚奇,他依靠著感覺細細的尋找那冷的來源,他沒有感受到惡意,他唯一感受到的是一種冷意,一抹聲音的餘韻。
於是他回答道“感到有些後悔罷!”
“那實在是可惜了,世間可沒有後悔藥。”
這次聲音仍帶著一陣風,隻是風的冷意少了很多。
“是啊!沒有後悔藥!”蕭穹點了點頭,然後好奇的詢問道“你從哪裡來的。”
他實在奇怪,因為除了聲音,他什麼也感受不到,他不知道自己所遇見的是什麼,不可能隻是聲音。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了。”沉默了片刻後,聲音有些歎然的回道。
蕭穹頓了片刻,點點頭,“這確實是一個複雜的問題。”
“一個人若是問一個聲音從哪裡來,那麼這個想好好回答問題的聲音實在有些難以回答。”
蕭穹同樣有些歎然。
“是啊,所以還是我來問你吧!”聲音很認同的道。
“你這麼年輕就成了瞎子,心裡難受嗎?”聲音問道。
蕭穹撇過腦袋,沒有睜眼的對著聲音的方向,臉色有些複雜“直到遇見了你,我才覺得有些不太好。”
聲音就在他的麵前,可是他什麼也沒有感受得到,他隻覺得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
“我想看見你,可是我不能看見你。”蕭穹轉回頭,言語裡滿是一種遺憾。
“是啊,你想看見我,你卻看不見我;而我想觸摸你,可我卻不能觸摸你。”聲音也透著一種同樣無奈的遺憾。
“想而不為,看來我們都是不壞的人。”蕭穹輕輕的說道。
“不壞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稱呼自己的。”聲音難免有了一絲的起伏。
或許是覺得蕭穹說得有道理,他接著道“不能說準確,可很是到位。”
“好人難做啊,所以我隻做一個不壞的人吧!”蕭穹道。
“其實我曾經是一個好人,真正的好人。”聲音忽然說道。
“可惜這世間絕大多數好人的命都不太長。”蕭穹漫漫的說道。
“是啊,所以我成了禍害。”聲音說道。
“禍害?這不是一個不壞的名字。”蕭穹搖了搖頭。
“沒辦法,我想不出一個好的名字來慶祝我的新生。”聲音道。
“要不你幫我想一個名字?”聲音忽然道。
“那可不是我擅長的。”蕭穹搖頭道。
“你就當給另一個世界的第一個生命想一個不壞的名字,不然他隻能當禍害了。”聲音說道。
遲疑些許,蕭穹點了點頭。
“你有姓嗎?”蕭穹問道。
“沒了。姓也好名也罷都葬在這河裡了。”聲音平靜的說道。
“什麼都沒有了嗎?”蕭穹繼續問道。
“以河為鏡,以往的一切都扔進了這河裡了。”聲音道。
“鏡裡鏡外,看來你是從河裡出來,斬斷了前之種種。”
“這河叫什麼名字?”蕭穹問道。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所以我叫它逝!”聲音回道。
“逝,給河是好名,給你就不太吉利。”蕭穹搖搖頭道。
“我從來沒想過吉利。”聲音說道。
“總得自己覺得吉利吧!”蕭穹說道。
“風調雨順為吉,黍米滿倉為利,吉在天,利在人,在人何須討,在天怎能求。”聲音道。
“你若不說這話我還真想不出名字,可你說了我偏偏覺得它適合你,叫時生吧!雖說是書生的名字但跟你也算合拍。”蕭穹笑著道。
“逝生,時生,是生!你確實會取名字。”聲音喃喃後說道。
“是你生得時候。”蕭穹搖頭道。
“我不是個禍害?”聲音問道。
“你還當不了禍害。”蕭穹道。
“其實你來之前我想了很久,我想我要不要替掉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或者我淹死他,看他能不能像我一樣,或者……”聲音說著。
“可惜了。”蕭穹搖著頭接過了話。
聲音一愣,“是啊!可惜了遇見的是個瞎子。”
“所以你當不成禍害。”蕭穹道。
“是啊,為了不讓我當這個禍害,讓你這個不願睜眼的瞎子來了這裡。”聲音悵然的說道,好似瞎子壞了他的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
可說著他的聲音又軟了下來,“也還好你是瞎子,不然我真怕我忍不住殺了你。”
蕭穹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經曆會讓一個不忍心的人想著要人死。
“你後悔嗎?”蕭穹問道。
“你說的哪一件?”聲音問道。
“最後悔的那件。”
聲音沉默了很久,沉默到蕭穹忍不住問道“沒有嗎?或者都很後悔?”
“我搖頭了!”聲音道。
“我是瞎子。”
“回答不了!”聲音惆悵的道。
“我想了很久,最後悔的事情又好像最值得!我救了他們,我覺得值得,我死在了這裡,我覺得後悔!”時生低聲道。
蕭穹沉默著,也傾聽著,這一塊他才覺得時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隻有人才會這樣矛盾著,痛苦著。或許是跟和尚做朋友久了,以至於他不想看見一個人這樣矛盾著,痛苦著。
“看來你生得有些不符合你的審美,怕被人瞧見,不然也不會為一件你覺得值得的事情要把前生拋去。”
時生抬起了頭,“其實我更想你談談後悔。”
蕭穹搖了搖頭,“我從來都隻考慮值得!”
時生看了蕭穹很久,賭氣的道“你很聰明,所以還好你是個瞎子。”
蕭穹啞然一笑“瞎子不好,瞎子讓我錯過了太多的東西,至少就讓我錯過了三樣。”
“哪三樣呢?能讓你覺得錯過的東西我真想知道。”聲音來了興趣。
“第一個是算半個仇人。”蕭穹道。
看不見自己的仇人確實很慘,如果這個仇人隻能算半個那就更慘了,時生有些同情,可是他心中卻不免有些喜樂,於是語氣不免歡快的道“那確實有些淒慘了,報仇本是應該看著仇人那驚慌悔恨恐懼的麵孔,然後送他下十八層地獄,如此方才快活,如果這個仇人隻能算半個,那就沒有讓他下地獄的必要了,那麼唯一複仇的方式就是看著他那副恐慌的表情,但你偏偏是個瞎子,瞎子連看的能力都沒有,這確實太慘了。”
“第二件呢?”
“是一個怪人!”蕭穹可惜的道。
時生有些驚訝,“你本就是一個奇怪的人,一個連你這樣的怪人都覺得怪的怪人,隻想象就讓人好奇,但我覺得世間應該沒有比你更怪的人了。”
“第三件事呢?”
“你!”蕭穹指著時生,“我實在好奇你是個什麼樣子。”
“嗯!”
時生點了點頭。
“我也覺得這確實是一種遺憾。”他毫不客氣的評價道。
“所以實在是可惜了。”蕭穹感歎道。
“是啊,不然或許你能看見這世間的第一隻鬼。”時生道。
“淹死鬼嗎!”蕭穹笑道。
“你又說對了。”時生道。
“我總是猜對。”蕭穹道。
“那我們要不要賭一把。”時生問道。
“雖然我總是猜對,可是我從來不賭代價太大約。”蕭穹搖搖頭道。
“你果然是一個精明的瞎子。”時生感慨道。
“算不上精明,贏得很少,隻是從未曾輸罷了。”蕭穹搖了搖頭道。
“你對我們的賭約就真什麼沒有興趣嗎?”時生不死心道。
“沒有。”蕭穹答得很乾脆,就像掰斷一根乾樹枝一樣,一個還後悔的鬼的約他不想賭。
“那我隻能問你了。”時生可惜的道。
“你說世間有鬼嗎?”時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