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地形比較複雜,因為蓋著落葉,比平時更加不容易辨認,一不小心就會落到哪個樹洞或凹槽裡,爬滿青苔的岩石則又濕又滑,一不小心就容易崴到腳。
由於昨天剛獵到了一頭鹿,食物不愁,她今天就當做是帶著陰刀出門散散心,順帶教他認一下路。
本來設定好了路線,但陰刀突然想去看看她撿到他的地方。
紗織在前麵引路,撥開擋到眼前的樹枝藤蔓,走到半路,忽然發現跟在身後的陰刀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她轉過身。
陰刀輕輕蹙了蹙眉“我過不去。”
紗織一頭霧水“什麼過不去?”
“……紗織小姐感受不到嗎?”陰刀抬起手,手指觸到身前的空氣時,空氣忽然像水麵一樣泛起波紋,看起來就像有什麼半透明的罩子橫隔在兩人之間,完完全全將陰刀擋在了外麵。
“這裡好像有結界。”
那層罩子柔軟卻堅硬,如同某種奇異的殼,將裡外的空間一分為二。
新的封建迷信出現了——紗織往回走了幾步,往陰刀先前碰到的屏障處一戳,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感受到。
“……沒事的。”她見怪不怪地朝陰刀伸出手,“過來吧。”
陰刀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猶豫。
紗織微微上前一步,握住稍顯蒼白的手腕;“我帶你過去。”
如同穿過無形的水和沒有形狀的風,這次,她拉著陰刀的手,輕鬆地穿過了那道所謂的結界。
“……是觸碰……嗎。”
背後傳來極輕的聲音,帶著某種揣摩和沉思的意味,紗織回過頭,陰刀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禮貌地問
“怎麼了,紗織小姐?”
“……沒什麼。”她搖搖頭,覺得自己估計是幻聽了。
來到河邊時,她明白了之前的那道結界是怎麼回事,一隻水蛇般的巨大妖怪倒在洞穴邊,身下的河水被傷口裡滲出的血液染成了晦暗的紅色,絲絲縷縷飄蕩開來。
見到來者,那隻水蛇倏的睜開細長的瞳孔,身上蔓延出尖銳的殺氣。
“打擾了。”紗織帶著陰刀往後退出一步,示意自己無惡意。
身受重傷的水蛇妖臥在原地,凶狠而警惕地注視著兩人。
紗織一路後退,從對方的視野裡消失之前,不忘大喊一聲“養完傷後記得離開啊!”
行程中斷,兩人不得不換了一條路回去。一路上,陰刀都表現得極為安靜,紗織一開始以為他是被嚇到了,後來才發現他隻是在思考,而且顯得似乎有些困惑。
“紗織小姐。”
“怎麼了?”
“你為什麼,沒有殺了那隻妖怪?”陰刀的聲音淡淡的,但她還是破天荒聽出了他語氣裡的疑惑。
“為什麼要殺了那隻妖怪?”紗織同樣不解,“人家隻是受了傷,恰好落到此地罷了,又沒有攻擊人,還設了普通人跨不過去的結界,沒有道理要找人家麻煩吧?”
握在手上的力道緊了緊,她這才發現兩人還拉著手。
“……”咦?
但是對方既然沒有放開她的手,意思就是……她可以繼續握著,對吧?
感謝那隻水蛇妖,如果不是它的話,她怎麼可能握上陰刀的手呢,這麼一想的話,就更不想殺掉那隻妖怪了。
男人的手修長白皙,漂亮得如同某種藝術品,皮膚細膩如瓷,一看就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
嗚嗚嗚嗚嗚嗚,她好感動啊。
“你之前說過,對四魂之玉能實現願望的能力不感興趣。”
她沒有注意到陰刀換了種口氣而且省略了對她的稱呼。
“人類的話,不都希望獲得財富地位和權利嗎?你就不想成為一國之主,再也不用每日為衣食住行而奔波打獵嗎?”陰刀的聲音依然溫和,但眼神卻似乎帶上點居高臨下的寒涼味道,仿佛彆的生物俯視著人類這個族群的存在。
紗織“不想。”
說實在的,戰國時代的一方霸主,不,就算是天下之主,過得也不會比現代社會的普通人舒服。
準確點說——應該是差遠了。
真的想想就毫不心動呢。
“那你想要什麼?”陰刀停在了原地,紗織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火紅的楓葉簌簌而落,鋪著光影的林間拂過寂寞的風聲,對麵的人視線穿過飄飛的紅葉,低沉的聲音仿佛並非出自人類之口
“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她從那個聲音裡聽出了真實的意味,對方似乎真的被這個問題困住已久,就像攻克不下的難題一般,苦苦思索多日之後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忍不住向她本人尋求答案。
“……有啊。”
紗織忽然笑出聲,她抬起另一隻手,指尖輕輕巧巧往陰刀的胸口一點。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