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蜘蛛之絲!
楓之村的上空被巨大的邪氣籠罩,翻湧的陰雲遮蔽了太陽的光輝,落下的瘴氣奪走了大地的生氣,枯萎的空氣裡充滿了一股風雨欲來的味道。
無數妖怪被邪氣吸引著,從巢穴中瘋狂湧出,密密麻麻地朝邪氣的中心飛去。
微光朦朧的死魂蟲逆著那些妖怪而行,穿過漫天彌漫的瘴氣,但有幾隻還未落到窗口,便被毒氣腐蝕殆儘,無聲地化作粉塵散去。
“……桔梗姐姐。”
躺在屋裡的巫女微微睜開眼眸,光輝微弱的死魂蟲在她周身盤旋不散,恍如某種無聲的哀悼。
楓婆婆坐在圍爐邊,當年跟在桔梗身邊的小女孩不複青春年少,蒼老的麵容遍布歲月刻下的溝壑,被哀傷浸染的身影似乎比平時更加佝僂。
五十年前就已經死去的巫女,用骨灰和陶土製作的身軀已經瀕臨極限。
奈落奪走了琥珀身上的最後一枚四魂之玉碎片,本來應該隨著她的死亡消失的四魂之玉再次以完整的形態誕生於世。
比起淨化消滅奈落,桔梗用自己僅剩的一點力量挽救了琥珀的性命。
遙遠的天際傳來低沉的雷鳴,閃電如慘白的刀鋒,短暫地劈開了天空的縫隙。
桔梗閉了閉眼“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什麼沒有選擇消滅奈落?”
“……不。”楓婆婆低聲回道。
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言語過於蒼白,世間的詞彙過於貧瘠。
黑雲翻湧的天空中,一隻巨大的蜘蛛匍匐在邪氣的漩渦中央,張開深淵般的巨口將犬夜叉一行人和殺生丸一起吞進腹中。
“奈落使用了四魂之玉。”
不論如何變化,他最後還是凝聚成了蜘蛛的形態。
“糾纏不清的宿命,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刻。”
冰冷的身軀出現裂痕,桔梗的表情卻十分平靜。
“五十年前,殺死我的究竟是什麼?”
仿佛被病痛折磨已久的人即將從漫長的痛苦中得到釋放,她抬起眼簾,目光穿過低矮的房梁,穿過覆蓋厚厚灰塵的時光。
“是仇恨嗎?”
身體被撕裂,鮮血噴湧而出,以為自己傾心愛慕的身影,將劇痛的心臟踩得粉碎。
世界發出碎裂的聲音,悲痛欲絕的憤怒湧上心頭。但最後,繚亂的光影中,封印之箭刺穿呼嘯的長風,砰的一聲,將紅色的身影釘在禦神木上。
桔梗的聲音輕若某種囈語
“不。”
五十年前,曾想追隨愛人而去的巫女慢慢閉上眼睛。
“能夠殺死人的,並不是仇恨。”
……
紗織出院的那一天,庭院裡的櫻花開了。
雲霞般的櫻花簇擁在枝頭,被柔和的清風一吹,紛紛揚揚地落了行人滿頭。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收起聽診器,笑嗬嗬地告訴她,她是他行醫多年見過的身體素質最好的患者,恢複速度堪比醫學奇跡。
醫院裡的醫護人員工作素養極高,沒有人過問她背上的那些傷痕是怎麼回事。
雖然沒有表現出好奇,出院時,照顧她多日的護士小姐拍拍她的肩膀,非常認真地告訴她
“一切都過去了,未來會好起來的。”
醫院裡的護士,集體送了她一個花籃。
紗織“?”
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她原本以為出院的時候也會如此。
抱著那個花籃,紗織走出醫院的大門。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注意到外麵的世界已經是春天了。
櫻花洋洋灑灑,金色的陽光在花隙間閃爍,柏油馬路上鋪著春天的河流,她愣愣地抱著懷裡的花枝,行人道上響起的紅綠燈時,穿著高中製服的少女說說笑笑地穿過馬路,柔順的發梢被風揚起,高遠的天空碧藍得一望無際。
——本來應該參加高中入學典禮的戈薇,現在還在戰國時代。
時隔幾個月回到車站邊上的公寓,金屬的郵箱裡塞滿信箋。打開一看,基本上除了水電單就是各種商業廣告。
美惠子本來想推掉工作來醫院接她,自從前男友鋃鐺入獄,社會輿論的風波漸漸平息,美惠子的事業重回正軌,人氣甚至比之前還要更上一層樓。
“在醫院門口造成交通事故就不好了。”紗織當時胡謅了一個理由,美惠子覺得她說的十分有道理,拍攝大河劇的過程中也不好翹班,作為補償,她委托家政公司將紗織的公寓打掃了一遍。
紗織推開門,一室一廳的公寓乾淨整潔,重新打蠟的木地板在透過窗簾映進來的陽光中閃閃發亮。
簡直就好像她從未離開,或是從未住進過這個公寓一樣,漂亮得如同招租廣告裡的樣板房。
她在書架上找到了寫滿自己筆記的資料參考書,在壁櫥裡看到了掛得整整齊齊,甚至被重新熨燙過的女士西裝。
唯一缺少的,隻是曾被她放在床下收納盒裡的長刀。
紗織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買了些蔬菜肉類放進空蕩蕩的冰箱,給自己做了一份簡單的壽喜鍋。
隨著夜幕降臨,公寓裡漸次亮起方格的燈光。她就著暖黃的燈光,一個人坐在廚房的桌邊,一邊等鍋煮開,一邊翻閱這幾個月堆積下來的信箋。
水電單、廣告、廣告、水電單、廣告……
手指微頓,她翻過雪白的信封。
那封信來自她曾經谘詢過的補習班,對方向她介紹了一所麵對成年人的學塾,信封裡附著更加詳細的資料和電話號碼。
紗織扯過笨重的座機,電話線從牆頭連到廚房的飯桌上。她按照號碼撥過去,預約了一下明天麵談的時間。
隔壁傳來電視的聲音,隨著夏日臨近,整個東京好像都在談論即將在亞特蘭大舉辦的奧運會。
洗完澡吹完頭,紗織倒進柔軟的被窩,嗡嗡的電視聲在安靜的空氣裡震動。這並不是公寓牆壁的錯,隻是她的聽力過於靈敏,能將雜音裡輕微的電流聲捕捉得一清二楚。
她從被窩裡伸出手,夜色籠罩的房間裡,隻有床頭燈還亮著。
——「奈落獲得了完整的四魂之玉。」
臨行前,戈薇凝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啪的一聲,燈光熄滅。
紗織在落下的黑暗中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晨,她是被遠方電車轟鳴的聲音吵醒的。
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晨光從窗簾的縫隙裡漏進來。紗織起床後簡單地洗漱了一番,吃完早飯後先去了一趟附近的圖書館。
距離麵談還有時間,她找到圖書館的資料室,因為是工作日,資料室的人很少,笨重的電腦擺在桌上,麵前的位置空無一人。
紗織在搜索欄裡敲下幾所大學的關鍵字,慢吞吞的網頁吐出搜索結果,她隨手保存下來,點擊下載——
十分鐘過去了,下載欄的進度依然停留在百分之一。
她瞥了一眼下載所需的時間
36年52分48秒。
紗織背著包離開了圖書館。
她比麵談預約的時間早到不少,離開市中心的車站時,西裝革履的人群迎麵而來。
世界的節奏改變了,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車來人往的街道熱鬨如漲潮的海水,無數的聲音嗡嗡震動著,在空氣裡碰撞相遇,如海中的泡沫一樣破碎開來。
無數的身影分開重合,紅綠燈閃爍的十字路口川流不息。
紗織彙入人群,馬路對岸等著相同的一批人,打著領帶提著公文包,視線看向上方的紅綠燈。
西裝革履的人群彙聚成一個巨大的整體,在綠燈亮起的刹那,同時邁開匆匆的步伐。
魚群在柏油馬路的海洋中間彙合,分叉。
也許她以後也會成為這些人的一員,紗織想。
考上大學,拿到文憑,在一家公司入職,每天重複朝九晚五的工作。
這就是現代社會最普遍的人類的生活。
也許她會在同一家公司待下去,薪資待遇隨著時間增長。也許她會在哪一天忽然跳槽,跑到鄉下的哪個犄角旮旯去過悠閒的生活。
也許她會再次遇到喜歡的人,也許她會和那個人成立家庭。
她有可能會有孩子,也有可能會沒有孩子。也許她會選擇一直單身,或在人生的哪一個階段中忽然選擇婚姻。
生活也許不會那麼波瀾壯闊,每天都平凡而普通,幸福如白開水的味道。
這些無數的平凡會堆積起來,在歲月中逐漸積累,然後她會漸漸老去,像這世上所有的人類一樣,像所有或偉大或平凡、在這個世上存在過的所有生物一樣。
她會平凡地活著,然後老去。
一天又一天。
然後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