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似乎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打鬥,周遭被毀壞的痕跡十分明顯。
施悅雙手捧起那顆頭顱。
那顆已經被蛆蟲啃食了大部分焦黑血肉的頭顱。
她抱著那具屍體。
那具露出上半身,焦黑肮臟的屍體。
放聲痛哭。
小乞丐在門外看著這一切,搖頭歎息。
哭了不知多久,施悅才將藍色的外披蓋在了屍體的上方,背了起來,手中則是用衣服包裹著的頭顱。
她回到隆陽城裡,找了一間棺材鋪。
老板看到了那象征著高貴和權力的紫雲山長衫,連忙迎了出來,“上仙,要打口棺材麼?”
施悅用僅剩的力氣道,“老板,有紫香檀木的棺材嗎?”
老板一聽,心中大喜,可臉上仍然是那幅喪氣,“您來的正是時候,恰好有一口,給您送到哪兒?”
施悅擦了擦淚,詢問道,“老板,多少銀子……”
老板道,“這紫香檀木價格不菲,怎麼也得……二兩銀子。”
施悅拿出了自己的荷包,數了數,怯生生道,“老板,一兩銀子三吊錢可以麼?”
老板的臉色變了些,有些疑惑的看著施悅,“這……紫雲山如此富饒之地,怎會沒有銀子呢?您可是說笑了……我們這小本買賣,也買不起您這些臉麵啊。”
施悅愁容滿麵,歎息了一聲,“他生前最喜歡的便是紫檀香木,家中應有之物便都是這些……”
老板擺了擺手,“姑娘莫要再說了,這些和我都沒什麼關係,這個價都是沒加您手工的銀子。”
“喏。”
小乞丐將一兩銀子放到了桌子上,又走出去,蹲在了大街上。
老板看到銀子,笑道,“夠了,夠了。”
施悅道了聲謝,走到了棺材的旁邊。
柳家的大少爺下葬了。
紫雲山的人不知道,柳家的人也不知道。
知道的卻是看上去根本和柳南尋這三個字沒有任何的兩個人。
施悅跪在那塊無名的墓碑前,正在和眼前的人做著最後的道彆。
小乞丐隨手撿了一根枝條,放在嘴裡咀嚼道,“為什麼要這樣?”
施悅揚起那雙已經哭腫的雙眼,看著墓碑。
“我是紫雲山長工的女兒。”
“父親死的那天晚上,我險些被外門弟子糟蹋。”
“是他救了我,給了我衣服穿,給了我一碗飯吃,給了我一個能夠住著的地方。”
“他在紫雲山裡是眾心拱月般的人物,是東華峰上難得的天才,是師父得意的弟子,是師姐師妹們愛慕的對象,是所有的中心。”
“他就像是天邊的明月,而我……在他眼裡或許隻是浩瀚星海裡不起眼的一顆星辰,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師妹……”
施悅笑了起來,淚水流過她的酒窩,滴落在地上,“我愛了他五年,直到今天,我仍然愛著他。”
她抱緊了柳南尋留給她唯一的手帕,“我用了身上所有的錢,給他置辦了後事,這一刻,他好像終於是屬於我的了……”
施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那身原本讓人敬畏的紫雲山道袍此時已經看不出樣子了。
她並不在意,而是深吸了口氣,眼神和話都愈顯鋒利了起來,“斬去他脖頸的刀口鋒利、平整,若是武妖所為,我便要殺光所有的武妖。”
“他的胳膊上有被人抓過的痕跡,身體也被劫雷劈過。”
施悅抓起了手中的那把長劍,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殺意,“也就是說,開脈之人和武妖是一起的,所以那個有隱脈的人,也是殺了南尋的人。”
小乞丐拍手笑道,“厲害,厲害,此人你已知道是誰?”
施悅道,“我一定會知道的。”
小乞丐道,“你想沒想過,或許柳南尋並不是個好人,並非是有人要殺他,而是他要殺彆人?”
施悅慘白的臉低了下去,嘴角露出了邪魅的笑容,“我不關心真像如何,我不在乎。我隻知道這天下我最愛的人死了,我便要讓傷害他的所有人付出代價!”
小乞丐深吸了口氣道,“我可以告訴你,除了武妖之外的另一個人是誰。”
施悅仰起頭,“是誰?”
小乞丐道,“你住在醉湘閣裡,不出幾日便可知道那個人是誰。”
施悅道,“你為何幫我?”
小乞丐笑了笑,“像你這樣的美人兒,我自然想幫你。”
施悅慘笑道,“你想得到什麼?”
小乞丐道,“那要看你有什麼了。”
施悅抬起了眸子,看著小乞丐,“我隻有我的身體。”
小乞丐擺了擺手,“我並不介意。”
施悅道,“今日我已疲了,明日我會住在醉湘閣裡,你可以到那裡來找我。”
小乞丐道,“什麼時候都可以?”
施悅點點頭,咬緊了唇,“什麼時候都可以。”
小乞丐笑著轉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