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雲曉怔怔,呆了神。
“她倒是不會哭……”這個“她”顯然不像在指先前的雲雅,可是說著皺起眉,他憊倦的捏著眉心,突然變得不耐。“去吧,雲黛正在找你。”
“師父回、回來了……”雲曉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那殿下……”
“本王自有去處。”秦歡淺目光落在地上的葉子上,指尖拈起,唇角忽地勾起笑。
雲曉看著他七分邪氣三分雅致的笑,胸口怦怦亂撞,捂著心口,像是逃命一樣的跑開了。
風和月光拂過月袍,秦歡淺收起葉子,輕笑道“本王未去找你,你自己倒是來了。”
四下寂靜。
九韶嫣一躍下崖!
滾犢子的!
秦歡淺竟也回來了,難怪今夜的玄雲宗如此放鬆,有雲黛和秦歡淺坐鎮,誰來找死?若不是她方才耳力極佳,恐怕又要被郡王抓住了。
風猛灌,她垂身直墜向穀底。墨發散開,在空中張揚肆意,她一時間胸口歡愉,大笑道“師父!我回來了!”
鎖鏈轟地擊出洞口,直打向她,雲岐煩躁的大怒。
“滾蛋!吵死了!”
九韶嫣一把抓住鐵鏈,在空中借力,一個翻騰踩上鏈子,直滑向洞中。
“心口不一!老頭子偷樂去吧!是不是想起死我了?”她穩穩掠在洞口,張開手臂。“來個火熱的擁抱吧師父!”
獸骨頭應聲砸出,她閃身,興奮道“師父!師父!師父!”
雲岐抱頭,“閉嘴!聒噪死了!”
九韶嫣興奮的就像是個小女孩,連蕭野都不曾見過的歡愉。她此時就是個尋常姑娘,見到父親一樣的激動。
“這是酒這是肉這是糕點這是糖這是……”她忽地停下,直愣的看著雲岐花白的發。
“看什麼看!”雲岐胡亂揉了把發。“不就老了一些,做什麼?再看揍你!”
九韶嫣抓住他的手,任憑他各種嫌棄都甩不掉。她抓得緊,隔了很久才道“……多大年紀了……玩什麼嚇唬人。老頭子身手差了嗎?把自己餓成這樣!”
雲岐瘦的嚇人,手捏起來幾乎就剩骨頭,比她離開時瘦的太多。短短兩個月,他竟瘦成這般模樣,怎麼能讓九韶嫣不內疚。
“這叫骨感。”雲岐連扯帶踹的抽回手,直戳在她眉心,“你!回來找打麼!”
九韶嫣抱頭躲閃,“喂喂——我才從北海回來,給你報個平安!”
“找到他們了嗎?”
“找到了。”九韶嫣抱頭看向他,頓了頓,“……奕叔現下就在邯城。”
雲岐抱起酒,眯起眸,悍獸般的氣息頓時畢顯。“就他一個人跟來了嗎?”
九韶嫣默了默,坐直身,也扒出一瓶酒,低聲道“蒼鷹十八騎,僅剩奕叔。”
瓶塞被拋開,雲岐仰頭灌了一口酒,麵上神色如常道“也是。他小子還好嗎?”
“身體康健,隻是孤單了些。”
“噢。”他應聲,又灌了口酒道“難為他如此。”
“師父。”九韶嫣和他撞了撞瓶,“……很快就能見麵,奕叔他很掛念你。”
“不必。”雲岐丟開空瓶,“你隻須帶雲木的腦袋來就夠了。
九韶嫣聰明的轉開話題,“冰蠱還老實嗎?”
“囉嗦,死不了。”他暴躁的抓了把發,“你回玄雲定有事做,安也報完了,人也看到了,就趕緊滾蛋!”
“好歹讓我——”
“快走!”雲岐猛然撩起鐵鏈,騰空纏住她腰身,直接扔出洞口,再一個橫抽,真氣抽打向崖頂。
“師——”
九韶嫣還未站穩,腳底下真氣猝來,讓她揚身直上崖壁。不等她話說完,人已經被他真氣撞的看不見了。
風聲一盛,她幾乎是用攀的上了穀崖。再回頭已經看不見穀底了,她扶額,心想自己才看了師父幾眼就被打發走了。雖然想再下去,但是雲岐定然會再將她打上來的。
蒼鷹十八騎沒了,師父不好受。
她在崖邊躊躇了許久,最終鑿了幾塊崖岩,用九螭刃在上邊磨刻了幾行字,係上外衫衣角,拋了下去。
穀底安靜。
雲岐背對著洞口,摸索了一陣,靜坐了半響,又開了酒。洞中再次恢複長久的寂靜,孤獨如影隨形,他習慣如此。
酒灌下喉嚨,火辣橫躥,他默在黑暗中。漆黑一片,隻有水蚺滑動的聲音。抬酒的手一翻,酒水傾瀉在地麵,浸融下去,像是會意的碰杯對酌。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一聲若有似無地低歎。
兄弟。
……再醉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