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蒼女帝!
雨中的泥路十分難走,馬蹄陷在泥濘裡,艱難的□□十分費力。無名已經下了馬拉著韁繩在泥中前行,九韶嫣於馬上處理著自己小腿上的刀傷。
雨就像撤了口的麻袋傾砸下的豆子,乒乒乓乓的遮掩了視線可及的方向。他們是靠著無名的耳力才勉強躲開雲黛的疾追。
大家都陷在泥濘裡,而雨勢愈漸洶湧,無名的耳力必將受阻,他們的優勢正在消失。
“吃點東西。”九韶嫣從懷裡拿出早上未來得及吃的牛肉乾,遞給無名。無名撿了幾塊含在口中,狼眸時刻掃動在四周。九韶嫣自己也吃了幾口,以填補已經空蕩蕩的肚子。
他們一直躲著雲黛向北方逃,如果運氣一直這麼好,恐怕會一路躲到北海之濱。見雨下的這麼大,九韶嫣估摸著,這恐怕將是西疆最後一陣秋雨。
“為什麼不殺雲黛。”無名線條野性的側臉在寒雨中仿佛添了層氳氣。
“我要是能殺她,你我也無須在這裡了。”
無名搖頭,“你可以殺她的。”
“我不行。”九韶嫣摸到腰側的九螭刃,頓了頓,“還差的遠。”
無名動了動唇,九韶嫣卻豎起食指,做出噓聲狀。兩個人寂靜下去,可是除了雨打聲,無名並未聽見其他聲音。九韶嫣伏身下馬,脫掉自己的外罩厚衣綁緊在馬背上,脫掉韁頭,讓馬掙力疾奔。她拽起無名的手臂,低聲道“快跑!”
他們向著馬行的相反的方向跑,一直的跑,無名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要跑。可僅僅幾個瞬息後,疾奔出去的馬痛嘶一聲,被追射來的長箭貫穿喉頸,栽摔在泥濘中。
玄雲宗的強弓趕來了!
跑,在雨中,在泥濘裡,不斷地跑。大雨衝刷掉了兩人的足跡,著實讓緊跟在後的雲黛費了一番力氣。等到兩方再次遇見時,已經是三天以後,九韶嫣的形跡被迫到東北方向。
這三天雲黛的稟報信已經送回玄雲峰,雲深立即調動北邊玄雲弟子,與雲黛形成包抄的趨勢,讓九韶嫣隻能離邯城越來越遠。秦歡淺接到了來自中都的信,他的兄長,也就是中都祈靈王直言他前往西玄城,以穩固玄雲宗大動作的中樞。還在商家的蕭野突然消失,北海之濱的鯊幫也緊接著無影無蹤。
整個西疆的局勢因九韶嫣出城一事變幻莫測,而這一切的背後到底是什麼的迫使,任憑是李奕此刻也無法肯定。
九韶嫣並不知道這些。
她隻在思考一件事情,玄雲宗為什麼要花費這麼大的力氣追她?
一個少言根本不值得如此。
為什麼呢?
她被雲黛不要命的追法幾乎要搞到焦頭爛額,最讓人防不勝防的就是玄雲秘術,它們在雨中更加讓人難以察覺。比如現在——無名踩斷了一節水蟲。
九韶嫣立即起身停下休息,兩個人迅速換地,期間都不曾交談。這幾日的患難與共讓兩個陌生的家夥融合了不少。
雨開始小了,說不定明天就會停了。一旦雨停了,他們隱藏蹤跡的功夫就要多費精力。這三日裡和其他小撥玄雲弟子碰撞不下六次,每一次都是場苦戰,並且每一次,玄雲宗的損失都異常慘重,而九韶嫣也好不到哪裡去。長久的緊繃極其容易讓人產生乏備,不斷地交手中她也不能保證每一次都是全身而退。她和無名隻能靠突襲玄雲弟子得來的水和乾糧做補充,常常合眼一個時辰就要進入另一番猛戰和廝殺。兩個人輪流休息輪流探路,因為沒有再遇見和雲黛一樣的八紋弟子才能逃到現在。
“我去探路。”無名披上濕漉漉的外衫,將水袋拋給九韶嫣,貓腰從枯椏乾枝的遮蔽處出去。九韶嫣抱著刃靠在枯椏間抓緊時間睡覺,外邊雨滴答,她睡得淺,卻睡得久。
長時間不合眼讓稀有的睡眠時間尤其珍貴。她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外邊已經漆黑下去,鞋子壓斷枝椏的細微聲驚醒了她。
她睜開眼,姿勢不變,望了過去。
漆黑中有人在靠近,動作輕柔。顯然已經發現九韶嫣了,所以放緩了步伐,悄悄靠近。
不是無名。
九韶嫣的手指,無聲的摩挲上刃柄,半眯起月眸。
還顫抖著的刀刃緩慢的伸過來,靠近九韶嫣似乎毫無防備的脖頸。刀的主人一直在抖,顯然是個年輕人,或許還沒殺過人。他抖動著,卻遲遲下不去手。
是個年輕人啊。九韶嫣壓在刃柄上的指鬆了鬆。
“你在做什麼?”遠處的另一個弟子壓低聲音喚他,“發現了什麼嗎?”
他一個激靈,回頭顫抖著聲音結巴道“……沒、沒有。”
對方狐疑道“那還在乾什麼?快回來啊。”
他刀遲疑了一下,咬牙道“師兄,這、這這裡有——”暴戾血腥的刃鋒如同冰涼的蛇,不動聲色抵壓在他脖頸。九韶嫣在他耳際無聲地嘶氣,讓他回頭僵硬的姿勢抖得更厲害了。
“那有什麼?”他師兄奇怪的往這邊來,一邊撥開枯椏,一邊不耐道“你到底在搞什麼,怎麼跑這麼深的地方來……”
越抖越厲害的年輕人喉中忽然哽咽一聲,不要命的嘶喊道“快跑——”他掙紮著,九韶嫣閉眼瞬間割斷他的喉嚨。已經到了幾步外的弟子立即回身,被枝椏絆倒滾滑在泥濘裡。九韶嫣的短刃飛擲,可是還是晚了一瞬。當刃突穿過弟子胸口時,他捏緊在手中的黃色煙火尖銳著炸在夜空。已經停下的雨的夜幕黑漆漆的無垠,這一下的黃色火星將九韶嫣的位置頓時暴露無疑!
九韶嫣回首垂看已經斷氣的年輕人。七紋的雲痕就像是莫大的諷刺,他們是玄雲宗新一代的七紋精銳,遇見孤身的九韶嫣竟隻想著逃。而九韶嫣,她對這個年輕人本該一刀斃命,卻因為對方的年輕和生澀而起了憐憫之心,導致人死她也暴露出來。
“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