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英俠傳!
那漢子聽了雍書這話,順手又推倒一個剛站起身的夥計,拍了拍手,還了一揖,“好說好說。在下滄州府燕青門梁石驚,聽說雍書雍大俠省親回來,今日專程拜會!”
雍書笑道“大俠二字愧不敢當,雍某乃燕怡堂下忝列末席一蹩腳土郎中,怎敢勞梁爺拜會?不知足下此來,是求方還是抓藥啊?某雖不才,可我燕怡堂名醫濟濟,諒足解梁爺之憂。若有此需,可至堂內一敘,還望足下海涵鄙堂招呼不周之過。可梁爺何以自賤身份,與下人一般見識,雍某愚鈍,還請梁爺明示。”
那梁石驚被雍書一陣搶白,心知自己莽撞理虧,但他堂堂縣府教頭,哪有向販藥之輩低頭之理?當下提了嗓門道“久慕雍爺打遍蘭西無敵手之大名,梁某自是求教來的!我們習武之人雖然魯莽,但也知道禮數。俺先到貴府去尋你,不想門子說你來了鋪裡。俺本是急性子,有了這念頭怎好再另尋日子,自然一路尋到這老鋪來。況且我輩行走江湖,哪來恁多繁文縟節?既然今天有緣與雍爺相會,便四下尋個方便地方切磋切磋,豈不痛快!”
雍書見鋪門前看熱鬨的鄉裡越聚越多,且這梁石驚來者不善,便緩步走下台階至他身前道“梁兄,你有意與在下過手切磋,這是承您高看。我也久聞密宗燕青拳十分了得,特彆是輕身功夫長於彆派,不知可否開開眼?”
這話正搔到了梁石驚癢處,他早聽過雍書蘭西無敵手的名頭,更聽師侄郎大少說了雍書一招止乾戈的本事。若以彆的比法他未必穩操勝券,可輕身功夫他較自家大師兄尚略勝一籌,心中難免竊喜。但他畢竟自持身份,得了便宜並不賣乖,還是顯的略一猶豫後方道“輕功又怎麼個比法?”
雍書見他並不拒絕,便道“若是單比輕功,怕是太文,再者一時三刻也比不出個高下。我們還是過手進招,不過,要在我家這鋪子房上切磋,梁兄意下如何啊?”
梁石驚心下暗喜,這揚長避短的打法,於己大為有利,放眼全城,怕也沒有什麼地界能比這大瓦房頂更顯輕功了。是以爽快道“就這麼個比法!雍兄先請!”
雍澈讓道“來客先請!”
梁石驚得了這話不再客套,微一拱手之後,三個箭步助跑,一個縱躍離地三尺來高,便是這樣,手仍觸不到房簷,但見他淩空猛一展腹,陡然間竟又向上竄出近一尺高,雙手勾住房簷,上躍之勢未竭,再一借力,已然翻身上房。
梁石驚身材本顯臃腫,可他露了這手矯捷的輕身功夫,早引得圍觀百姓連聲叫好,隻有燕怡堂眾人一個個緊皺眉頭,心下納悶,久聞奉天三老爺機智過人,今兒個怎麼這般不上道,明知人家輕功了得,還要這麼個比法?
雍書見了這陣勢,也由心的跟著喊了聲好,心想密宗燕青拳果真名不虛傳。他瞧著房上居高臨下、一臉得意的梁石驚,也不著急,自顧自的慢慢挽上袖子,摟起長衫下擺束到腰帶裡。他不緊不慢的整著衣衫,卻急壞了燕怡堂眾人,老高管事趕忙差了個夥計去找東家,又召喚過來鋪子裡治跌打最拿手的堂醫在邊上隨時候著。
飛鳥過日,殘影餘痕。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測這位傳聞中曾打遍蘭西無敵手的雍三爺何時出手的時候,雍書終於動了。
他也隻邁了三步便到簷下,隻是這三步一步大過一步,步法也不取直線,竟是身子畫著弧奔向了一根未掛楹聯的朱漆大柱,他第四步彈躍而起,遠不及梁石驚之高,但未及升勢儘竭,右足已在柱上一點,也不見發了多大的力道,人卻斜斜向左上飛出,待到高出房簷半個身子,左手在房簷青瓦上一按,使了半招鷂子翻身,整個人已輕輕落在房上。
萬籟無聲,靜的甚至能聽見一滴汗水從梁石驚臉上滑落,落在青瓦上摔碎。
在場眾人中,本無幾個見過雍書的本事,他更像是一個傳聞中的人物。而梁石驚身為縣府門客,名門拳師,鄉裡間倒是大大有名的。這些人中也並沒有幾個練過上乘武學,至多練幾手摔跤、長拳防身而已,可梁石驚的輕功之矯健雖讓他們歎為觀止,卻又在意料之中,而雍書更像是一片落花,被春風吹上了房簷,實是驚為天人。
雍書見梁石驚兀自在一旁愣神,便向房頂深處請手。
“梁兄!勞您玉步往裡挪挪?”
梁石驚這時才明白,雍書房上會武的本意,實是不欲讓人見到他二人過招,哪裡是為了見識本門輕功!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他隻得硬著頭皮隨雍書走向房頂深處。
圍觀之人見此地已看不到熱鬨,紛紛向對街跑去,以期遠觀,更有甚者竟快步跑到了店家樓上,雍澈等人也隨著他們跑向對街。可不待上樓之人將頭伸出窗外,雍書已然躍下房簷,輕輕落在了燕怡堂匾額之下,展開衣袖,朝鄉裡微一拱手,拍了拍尚自木然的老高管事,轉身走進了自家鋪子。
雍氏子弟中,世彪最為尚武,可偏偏一眼沒瞧見房上的戰局,急著向周遭之人打聽。早先吃光顧過的那家飯店掌櫃見他著急,便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悄然道“世彰少爺,眾位少爺,裡麵請,裡麵說話…”四個少年互一對視,便隨那掌櫃進了飯店。
世彰性直,搶先問道“掌櫃的,你可瞧著了我書三叔和那姓梁的在上麵是何情形?”
掌櫃的道“我雖老眼,卻不昏花呀,瞧得真切,瞧得清楚著呢!”
世彪聽了這話,也急著問了句“勞您跟我們講講!”
“不敢當,幾位少爺,我們店裡幾個人剛一見梁老爺上房就都跑到樓上去了,我這鋪子寒酸,樓梯矮著呢,但也看得著三爺露的幾手好本事!到了房上他二人先是往裡走,三爺一直不出手,任那梁二爺怎麼施展也沒沾他身子半分。那梁爺也真有兩下子,在那麼又陡又滑還高低不平的瓦片上像在平地一般啊!可是招之後,三爺雖然還是不出招,步子上卻逼的梁老爺上躥下跳,沒出落腳,就那麼硬生生的把梁爺逼到房後巷子裡了…”
“等等!”世彪突然插道“你是說三叔一直沒出手,任那梁教頭如何出招始終不落下風,最後用步法搶他落腳之處,單用步法就將他逼下房啦?”
“對對對!小老兒沒練過功夫,不會說你們的行話,但這事兒我是瞧得明明白白的…”那老掌櫃說的興起,竟弓著身子,比劃起當時的情形來。
“不對不對,掌櫃的,我看那雍三爺不單是把那梁教頭逼下去那麼簡單,你沒看他隻搶了那麼步,那梁老爺根本就沒有退路,像是讓三爺引著掉到房後似的。這裡頭大有文章!肯定是三爺厚道,給梁二爺留臉麵!”一個飯店裡的夥計也湊過來唾沫橫飛,解說起來,起勁處也和老掌櫃比比劃劃,原景重現“過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