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英俠傳!
吉首殊聽了,先是直勾勾的看著他,而後長歎道“三少爺是大聰明的人啊!要是讓你來照顧這些冤家,肯定要比俺強得多!這泉邊的蘭花大都是遠亭老爺手栽,到他老人家仙去的那天已有過千株。俺爹說,也隻有遠亭老爺那樣的聰明人才能在關外露天種活蘭花,那是著實費了些功夫的。遠亭老爺後來進了城裡,仍是放不下這些冤家,隔三差五的就過來侍弄一番。等到他老人家和俺爺爺都沒了,這活兒就落到了俺爹身上,他雖自小學著怎生侍弄,卻仍是不成,再傳到俺這,就更不像個樣子。俺在這裡名為守穀,可這穀中又有什麼可守的了?若不是這些勞什子,倒還真落個清閒快活,得個老來自在!俺爹折騰幾十年,傳到我手時,隻剩下了四百零五株,雖養死了大半,總算攢下些經驗。俺接手這麼多年來,想要幫爹彌補過失,不僅養,而且四處托人采買花種,精心培育,照著原來的方位,又補種了數百株,可也沒有幾株能活過一冬,現下也隻剩這二百六十七株而已…”
吉首殊說到這,神情極是落寞,遠不似和雍書比武時精神,雍書見狀肅然道“遠亭公能在這麼個地界種活千餘株蘭花固然不易,可吉老爺子祖孫三代侍奉我雍家,這是何等忠義!彆說尚存了這二百多株,延留了我曾祖畢生所愛,便是一株不活,這麼些年過去了,不說無人苛責,怕是知道的人也不為多吧。”蘭西堂三少紛紛點頭,均說是頭回知道此處有泉有亭有花。
雍書正自納悶雍澈是從何處聽來有這麼個地方,吉首殊已走出草亭,頭也不回的道“天色不早了,爺們兒們回吧。”
諸人聽了不錯,便隨他回了草廬。雍書在廬前與吉首殊寒暄良久,定下後會之期,方要上馬回城,雍澈卻從斜裡竄出,在袖管中掏出本破書,對吉首殊道“吉老爺子,這本《搜神記》是我在廬裡拿的,看的興起,待我看完了給您老送回來如何?”
雍書聽了慍道“我還道你在裡麵老半天看了什麼正經玩意兒,你爹知道你在祖宗故居不看看醫書,淨看這怪力亂神的東西,不得老大耳刮子扇死你!”雍澈微微一笑不去理他,還是瞧著吉首殊。
哪知吉首殊聽了神色大變,隨後正色看著雍澈良久,顫聲道“澈少爺,您拿的是《收神記》?”
諸人聽了都是一驚,倒不是因他叫錯了書名,而是入了此穀之後,這吉老頭第一次對人這般客氣。
雍澈答道“老爺子您玩笑了,哪有《收神記》啊,是《搜神記》,找神仙的意思!”
吉首殊道“對對對,搜神記,搜神記…”他神色悵然若失,雖瞧著雍澈手中的破書,目光卻是一陣渙散,終於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抬頭看著雍澈道“那澈少爺便看吧,剛才聽三少爺言語,這書好像不是什麼好書,但既是遠亭老爺留下的,想必自有它的好處,少爺好自為之便成。這書若是老小兒的,彆說看了,便是送與少爺也不打緊,可這畢竟是遠亭公留下的,所以還請澈少爺看完親自交還我手,不得讓旁人替你來還,你能答允嗎?”
雍澈聽了正色答道“能!我一定完璧歸趙,親自交還給您老!”
吉首殊聽了這話展顏道“那成,澈少爺一定記住您說的話,您是第一個在這穀中拿書出去的人,估計也是最後一個。”他說到這裡,不顧世彪等人麵露慍色,喃喃道“二義,你把幾位東家送回去吧…”
吉奉義聽得爺爺使喚,引著諸人出穀,原路返回縣城,到得南門。門外已沒有多少人出入,六人也不下馬,隻是慢慢驅馬向城門而去。
忽的,門樓西側的茶水攤子上站出五人,在被殘陽映的通紅的城門下,拉著長長的影子,迎著他們六騎走來。
雍書識得當中二人,正是先後敗在自己手下的郎大少和梁石驚。他二人身前一人個子不高,花白頭發梳得整齊熨帖,身著褐色長袍,外套黑馬褂,其貌不揚,卻精氣十足,想來也是習武之人。在三人之後另有兩人,雖穿了便裝,可一瞧身段做派便知是官差。
雍書記著雍繼福跟他交待的話,捋順了脾氣,翻身下馬,向當先一人拱手道“先生可是縣府夏總教習?”
那人聽雍書不依江湖規矩,卻以官職稱呼自己,心下不快,回禮冷道“在下正是滄州青縣燕青門夏誌崇,久仰奉天雍三爺俠名,今日得見,幸何如之!”說著上步探手,像是要和雍書親近。
雍書知道他要試自己深淺,是以下盤不動,雙手去迎,方一觸上夏誌崇雙手,便感到一股巨力向自己下盤壓來,他順勢雙手一翻,扣腕下壓,那夏誌崇便失了重心,幾欲撲倒在地,終是雍書厚道,卸力上提其手,才止住了下墜之勢。
夏誌崇臉上一紅,知道自己這番試探險些失了極大麵子,雖說雍書有取巧之嫌,但這一捧一翻一卸一提,四個動作彈指間完成,時機、力度、分寸無一不是拿捏的恰到好處。更知道他和自己師弟、徒弟過招時的本事,自己遠所不及,方才他又給自己留了麵子,心中倒也佩服雍書的為人,這才抽回手來,拱了一拱道“兩日間,我燕青門數次失禮於雍師傅,您卻一再照拂,夏某實打實的佩服!”
他如此說法,顯是把自己剛才的失手也算了進去,旁人聽不出來,可雍書聽了卻深感其謙遜,至此才正色道“夏老師謬讚,我雍氏一門承祖宗蔭庇和鄉裡抬愛,才得以在蘭西立足百年。姓雍的更隻是小小一個土郎中,胡亂習得幾手拳腳,也愛和同道朋友切磋,像貴派燕青拳,我也是很佩服的。”二人至此才不鬥嘴,互相捧了起來。
郎大少見二人嘮的起勁,拉了拉夏誌崇的衣角,低聲道“夏師傅…”
雍書見了二人神色有異,便疑道“不知夏師傅這個時辰在這兒有何貴乾啊?”
夏誌崇微一尷尬,“我師兄弟二人是陪郎少爺在這等候尊駕。”
雍書裝的受寵若驚道“這又所為何事啊?怎敢勞三位的大駕,我雍家一門郎中,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梁石驚見狀上前道“雍三爺,白天我亂了禮數,上貴堂搗亂,您還給我留麵子,謝謝您,真對不住了!”
郎大少見長輩都道了歉,自己也欲張口,夏誌崇卻抬手一攔,向雍書道“實不相瞞,我們在此候著尊駕,除了致謝道歉,還有一事相求。”
雍書道“不敢,在下身份低微,不知何事能讓夏師傅開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