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英俠傳!
郎大少猛一激靈,抬頭頭來,見是雍書,忙俯身叩首道“在下郎元鈞,仰慕雍大俠武功人品,懇請您收入門牆,大恩當比再造!”這麼跪了一宿,他中氣早已不足,雖是提氣喊話,聲音也是將將可聞。
雍書淡然道“原來是縣府郎少爺,您這大禮我受不起,先起來說話吧。”
郎大少抬起頭,身子卻仍不動,甫要說話,雍書又道“怎麼,要來拜師,就在門口賴著嗎?現在是你求我,就已經不聽我的話了?”
郎元鈞惶恐道“在下失禮,這就起來。”這次是他真想起身,怎知跪了一夜,渾身已不聽使喚,早都站不起來,身後的三個閒漢趕忙攙起,幫他揉膝的揉膝,披衣的披衣。
雍書見他心誠,果有悔改之意,想來若收了他做徒弟,調教成才,那是去惡增善的公德,也算是造福鄉裡,此時已微有動心,便和聲道“郎公子,你先回家,待我忙完了家事,自會與你有個說法。你們幾個小子這就照顧他回去吧,回去洗的時候水絕不能熱,先用常溫水,慢慢添熱水,知道了嗎?”
三個漢子諾諾稱是,這就要背郎元鈞回府,誰知郎元鈞卻竭力推開,又拜倒在地道“雍師傅!我知道您老還是不信我,不信我自省之心。我不怨您,實在是我素日裡太過荒唐,今日我便跟您立個血誓!”他顫聲說完這句話,含淚將左手小指齊根伸入口中,一口咬下,手上立時血流如注,口裡也儘是鮮血,襯著他一張慘白的臉,著實可怖。
他這一舉動全在電光火石之間,雍書要伸手阻攔已然不及,見他昏了過去,忙拾起地上斷指,命大漢將他背入院裡,待止血包紮完,老宅中各房爺們都來瞧熱鬨,不知哪個說了句姓郎的不懂事,今天雍家祭祖,還讓家門口見血。雍書這時也不知發什麼瘋,一改往日和善脾氣,一聲喝斷,不僅嚇著了屋內的族人,連郎元鈞手下的三個漢子也都一驚。
雍書不管旁人,取了根銀針在郎元鈞麵上取穴微微一刺一轉,郎元鈞便悠悠轉醒。雍書不讓他說話,又運功幫他順了順氣脈,喂他服了碗參湯,見他麵上終於有了血色,手上傷口也已止血,便對雍繼福道“福老大,找輛車把郎少爺送回去吧。”
雍繼福道“嗯,說不得,繼禮,你親自走一遭送郎少爺回府,把這事跟縣長大人說說明白,告訴他我今天下午登門拜訪。”
郎元鈞聽了立馬起身道“不敢有勞各位長輩,既然雍師傅不肯收我,我也不再叨擾,這就回去!”
雍書見他不讓彆人背扶,自顧自的走向朝門外,也喜他硬氣,便即喝道“且住!”
郎元鈞回頭道“前輩還有什麼訓示?”
雍書道“回去把要跟我學拳的事跟令尊說說,他若是允了,再請教請教夏師傅怎麼拜師,下午我也過去。”雍書知道這門戶之間頗多忌諱,除了要郎縣長答應,自己收徒還要給足夏誌崇麵子,所以要郎元鈞去問他拜師的禮數,否則自己衣食無憂,也不圖那虛名,哪裡在乎這個。
郎元鈞聽了這話又驚又喜,雖身子不甚靈便,仍是撲通一聲跪下,哐當一個響頭磕下,登時垂淚。
屋裡燕怡堂諸人見雍書應允收縣太爺的公子為徒,先是覺著大有麵子,實是大喜之事,後又有人麵露難色,感覺將祖傳功夫教給外人似有不妥。
雍書見狀心下了然,便向郎元鈞道“郎公子,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說說清楚,我燕怡堂的家傳本事除了瞧病配藥,再就是劈掛、八卦兩套掌法,這都是我家絕學,不傳外姓。但除此之外,旁的功夫我也會得兩手。你若入我門下,我會視你德行、資質、功力,凡此等等,擇其一二相授,我不知你聽明白了沒有?”
郎元鈞聞言又是一個頭磕到地上,雍家眾人聽了也都暗讚雍書思慮周詳。
郎元鈞走後不久,各房長幼就都聚在二進院裡。這一早上折騰,雖多了是非,燕怡堂上下卻無一不說這是遠亭公庇佑,是燕怡堂的喜事。又有的說,這下雍書收了縣太爺家公子當徒弟,往後可得常回蘭西了,要不乾脆奉天堂就直接搬回來。雍書聽了隻一笑置之,也不搭腔。
眾人吃過早飯,便出城去祖墳祭祖,這一上午諸房香火不斷,祭祖流程繁複,便是不用出力,單在旁站著也著實累人。雍澈把頭磕的尤其響,連額頭都已微微磕破,雍書見了心疼之餘,又想到了郎元鈞,不免歎氣。
祭祖事畢,按例族人都回老宅吃飯,甫一進街,便瞧見宅子門前人聲鼎沸,鼓樂齊鳴,雍書知道這定是郎元鈞拜師來了。
還沒進門,早有門子來報,言道郎縣長親至,正在前廳候著三老爺,夏誌崇、梁石驚也作陪同行,正是帶著郎大少來行拜師大禮。
燕怡堂眾人見縣太爺如此大張旗鼓的帶兒子來拜師,顯是給足了雍家麵子,一個個也都喜形於色。雍繼福拉過雍書當先走向前廳,餘人自去後廳等著族長回來吃飯,不在話下。
約莫一頓飯的功夫,雍繼福、雍書二人回到後廳。雍繼福告訴眾人,雍書正式收了郎元鈞為掛名弟子,雖省卻了繁文縟節,但確有師徒之實。此為雍家之大喜,但各房當家要約束家人夥計,不可仗勢欺人,務必守好本分,不可辱沒了祖宗。說完,才命下人開席。
主桌上雍書身邊一個長輩問道“書兒,拜師禮收了多少啊?他們縣府家大業大的,這一出手少不得吧?”
雍書聽了不語,雍繼福見狀置箸道“東西好像不少,但全讓文軒退回去了,縣太爺聽過文軒的名號,也知道這些東西不入他眼,並未勉強,單留下了一盒子郎大奶奶親手做的糕點,十壇好酒。”
雍書道“福老大,把那點心給各桌都分了吧,那幾壇子酒我也帶不走,過了這幾日也可著叔伯們分了,給我留一壇路上喝就成。”雍繼福略一推辭,見他堅持,便也答允。
雍繼福又道“不受禮金還說得過去,但郎縣長許你官職,讓你留在蘭西,你怎不答應?”
桌上眾人聽了愕然,都放下筷子,要聽詳解。雍繼福便道“郎老爺要文軒留在蘭西,先許他在警察署掛個虛職,待現在的陳署長年後退下來便讓他繼任,這樣一來便可悉心調教郎少爺,郎老爺也能放心。可文軒竟把這到手的好差事推了,這等光宗耀祖的好事,唉,說不得,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