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英俠傳!
郭心陽冷哼一聲,“這般能耐,又怎會屈尊去了庶務室?”
“說不得,他骨子裡還是讀書人,讀書人臭毛病多,這你們都是知道的。”魯征超歎道,“得,彆在這耗著了,趕緊去吧,這位石二爺脾氣大著呢,你們去晚了真尋不著他。”
從那會客的房間裡出來,一路上雍澈暗想,奉軍向來治軍極嚴,可這位石主任似乎並不如何受人約束。少帥有心招納郭心陽和自己,卻專門安排了這號人來引導,不知是何用意,更對這位石步岩主任充滿了好奇。
書記官引著二人上了二樓,七轉八轉到了一個掛著庶務室牌子的房間。見房門大開,書記官便在門口喊了聲“報告!”,半天無人應聲,他便探頭進去,果然屋裡空無一人。
郭心陽見狀冷笑道“還真讓魯大哥言中了,我們也就耽擱了片刻,人家就甩包了!”
不待書記官答話,走廊裡過來一個文職打扮的軍官,手裡托著一大摞紙稿,向那書記官笑道“吳書記,什麼風把你吹樓上來了?”
那吳書記忙道“我哪是來閒逛的,少帥的鈞命,讓我引這二位來見石主任,誰知這位長官還不在!”
那文官笑道“你來著了,今兒咱們家主任倒立整,這會兒哪也沒去,在屋裡看報呢。”
“可…”二人說話間一齊進了庶務室,原來那屋內另有一門緊閉,文官敲了兩下,見無人答話,回過頭來尷尬一笑,推門一看,隻見屋內一片狼藉,久未打掃,一人坐在椅內,半套了皮鞋的雙腳肆意搭在寬大雜亂的桌麵上,雙臂抱在腦後,頭上蓋著一大張報紙。
吳書記指指那人,問道“這位是…”
文官呲牙一笑,上前推了推那人,低聲喚道“主任,主任?”
那人拿下臉上的報紙,伸手抹了抹嘴邊肆意橫流的口水,將腳慢慢拿下桌子,張嘴就罵“哪個王八羔子擾老子清夢?這他媽才入洞房就讓你給吵醒了!”
雍澈上下打量這人,隻見他身量略長於己,發型雖也是軍人特有的圓寸,可頭發長出兩寸來長,毫不打理,亂蓬蓬油膩膩,與腳夫無異。一雙眼睛不知是睡眼惺忪還是宿醉未醒,紅腫的也看不出大小,麵色暗沉不說,還滿麵胡茬,氣質頹敗已極,實在看不出歲數。身上的軍裝是他唯一的身份標識,可這身衣服早已不再筆挺,褶皺和油汙之間,隻有軍銜上的兩顆校星閃閃發亮。
郭心陽見了這人,不禁搖頭歎氣。可那吳書記卻很興奮的上前道“報告石主任,這二位是馮庸大學的郭心陽和雍澈,魯副官交待卑職引薦給您。”
雍澈的心隨著書記官的一句話深深下沉,這人果然是那位被魯征超神話了的石步岩主任。他見石步岩起身向前走了兩步,衣服穿戴邋裡邋遢,半套在腳上的皮鞋拖拖踏踏,步態似乎還不如與自己打過架的兵痞利索,心中難免滿是失望。雍澈十分不解,讓這樣的人領著參觀北大營,誰還能去當兵?
石步岩眯縫著眼睛瞥了瞥二人,便向吳書記擺了擺手,“行了,我知道了,人我領著,你們忙去吧。對了那個誰,你跟魯大鼻子說一聲,推了這麼大個雷給我,我在少帥那可沒騙來賞,讓他趕緊安排我一頓!”
吳書記諾諾稱是,趕忙和那文官退出房門。
石步岩哼道“走吧二位少爺。”
郭心陽紋絲不動,“不知石主任要帶我們去哪?”
石步岩腳下不停,“當然是看步兵出操了,那幫小子跑跑圈,跳跳樁,二位公子看著熱鬨,也安全,看完我們好各乾各的…”
郭心陽冷道“郭某有一事請教。”
石步岩拖遝的腳步絲毫不慢,說話間已出了辦公室,聽了他發問才停住腳,回首眯著眼小聲嘟囔了一句“真他娘事多”,隨即才強擠出一絲笑道“郭公子請講!”
“請問主任您打過幾次仗,帶兵時都是何職司?”
石步岩撓撓頭,“打過幾次仗還真記不住,就記著民國十年當的兵,兩次奉直大戰都混個臉熟,大大小小的算一塊兒,怎麼也有百十來場了吧…”他變戲法似的變出一根煙點上,吐出一串漂亮的煙圈。“至於職司,我是民國十五年轉的閒職,之前是從班長乾到營長,嗬嗬,也算是挺快吧!”
郭心陽笑道“五六年工夫就乾到營長,石主任真是官運亨通,估計足下頗精於此道吧?”
雍澈聽了郭心陽這話隻感其大為失禮,哪知石步岩不怒反笑,招了招手道“好說好說,咱們先利索的溜達一圈,以後有工夫再細嘮。”
石步岩引著二人出了司令部,叫了駕駛員開過一輛敞篷吉普,自己坐了副駕,讓郭雍兩個坐在後麵。郭心陽一雙長腿不得舒展,卻並不抱怨,待汽車穿過幾叢樹木,進了校場,雍澈能清楚的從他眼中看出一絲興奮的光芒,這種感覺,雍澈從沒在他身上看到過,那是魚翔碧海,鷹擊長空般的興奮。
雍澈放眼沙場,但見飛沙走石間,奉軍官兵甲胄森森,刀槍林林,真個是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鬥。不遠處的的演武場上,兩隊士兵分組徒手對練,那絕非花架,而是拳拳到肉,招招見血的生死相拚,臨近他們,你似乎能聽到骨骼碰撞後的斷裂之聲,還有那不知何處散出的血腥氣味。雍澈雖自幼習武,卻從未感受過如此之大的殺伐之氣,他坐在吉普車上瞪大了眼睛,仿佛置身另一個世界。
石步岩坐在副駕上猛吸了一口香煙,又將煙蒂隨手彈出車外,似乎自說自話,又似在與郭雍二人說話,“五六十個學員,連兩百來個學生都歸攏不了,陸小真是越辦越回去嘍!”
雍澈聞言,知道他也聽聞了同澤學生和陸小兵痞鬥毆一事,隻是他是否知道自己參與是役,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