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英俠傳!
正午,內城。
石步岩坐在一家小飯館的齊楚閣裡,穩穩的端起一盅酒,美滋滋的抿了下去,喝完不忘吧唧兩聲,讚了句“好酒!”他沒想到這兩個大學生如此上道,自己折騰了一上午總算換來他倆一頓酒菜,倒也心滿意足。
做東的自是郭心陽,他見石步岩的酒盅空了,適時的又給滿上。石步岩連喝三盅後,郭心陽便不再讓他獨飲,開始不住的向他敬酒。
酒桌上雍澈無奈的聽著二人談論奉天何處的酒好,何處的菜好,何處的戲好,他知道郭心陽雖也愛閒逛,但他如此逢迎石步岩,一定是又動了彆的心思。
果然,酒足飯飽之後,石步岩又問飯後去何處玩耍,郭心陽卻不接話,微笑著切入了正題。
“石大哥。”喝酒間,他們已換了稱謂,彼此兄弟相稱,好不熱絡,“小弟見你頭午在靶場露那一手,實在是佩服。”
雍澈心裡明鏡,相比於觀摩部隊,郭心陽顯然對身懷絕技的石步岩興趣更大,少帥此番算計看來是要落空了。
石步岩聽郭心陽捧他身手,並不以為然,“郭老弟,哥哥跟你說啊,比起這些末技,哥哥喝酒的本事那才叫厲害呢!我這是和你們斯文人放不開,要是和我以前那些個兵痞們喝,就直接上大海碗!就著豬肉燉粉條子,再不就大鐵鍋燉的酸菜大排骨,我肯定有多少吃多少,那幫兔崽子吃多少吐多少!哈哈,我後來都心疼糧食,不讓他們喝那麼些!”
“石大哥。”郭心陽見他越說越下道,趕忙把話頭往回勾,“喝酒還有的是機會,小弟酒量雖淺,但肯定舍命陪君子,跟哥哥你青梅煮酒,一醉方休!”他見石步岩笑得眼睛都沒了,便幫他點上根煙,續道“不瞞大哥你說,小弟玩槍不行,但也還練過幾手功夫,聽說大哥你是行家裡手,能不能趁著今天高興,賞小弟兩招?”
石步岩笑道“賞你兩手?”
郭心陽雞叨米似的點了點頭。
“不行!”石步岩見郭心陽一臉的失望,又解釋道“你們是少帥大人的貴客,我雖是聽調不聽宣,可少帥畢竟與我有恩,我怎能傷了你們?”
雍澈不禁插道“聽調不聽宣?”
郭心陽解釋道“那說的是二郎真君跟他舅舅玉皇大帝定的規矩。就是我聽你調派,有事找我,沒事甭跟我套近乎。”
石步岩聽了苦笑道“我這人就這臭脾氣,也就少帥讓著我,要不然,像我這損樣兒的官,在咱奉軍早就挨收拾了…”
郭心陽並不甘心,“石大哥,沒事,咱們過兩手,又不是小孩打架,挨打了還跟家裡告狀,再說我這皮糙肉厚的,結實著呢!”
石步岩聽了這話,忽然坐直了上身,微微向郭心陽前傾,一雙鷹目也睜了開來,眼神中除了空洞和落寞,滿是殺氣。
“你聽好嘍,我練的不是小孩玩的把式,是保命殺人用的死手。一個拿捏不穩,力度稍大,你命就沒了。我是當官的,殺的人多了,多你一個也不過是關幾天,你小子可就翹辮子了。怎麼樣,還來嗎?”
郭心陽起身正色道“請石大哥賜教!”
城外西南牆下的萬泉園,正是夏日裡納涼的好去處。
園中僻靜處,郭心陽已拉開架勢,這起手式又是雍澈沒見過的路數,也不知又是郭心陽從何處偷師而來的。
郭心陽麵對的,是邋邋遢遢,腳步非丁非八,渾身渙散的石步岩。
郭心陽的站位很好,背光,順風。一陣風起,石步岩似乎眯了眯眼睛,郭心陽的腳步便已隨風而動。
三招,隻有三招,郭心陽已製住石步岩。奉軍人人知曉的“赤甲真君”,此時被郭心陽用擒拿手反關節壓在身下。
瞬間,郭心陽似乎明了,石步岩隻是槍法出眾,而戰場上,拳腳功夫可能不大派的上用場。他難掩滿心失望,明明在石步岩的眼中看到了絕世高手才有的殺氣,而功夫卻如此稀鬆平常,這種因落差而帶來的失望可想而知。
不等郭心陽再多動一分念想,石步岩已用行動真切的告訴他,他錯了,徹底錯了。
郭心陽隻覺左腹一涼,低頭一看,那是石步岩被擒住的左手中的手槍。
郭心陽根本不曾發覺他何時拔槍,更不知石步岩是不是故意被擒,好讓槍口正對著自己。
雖然石步岩在拳腳比試中拔了槍,可郭心陽仍輸的心悅誠服。郭心陽放開石步岩的胳膊,默默的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活動關節。
“你小子還真他娘有勁兒,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哪受得了你這麼掰來掰去!”
“石大哥,隻三招我就輸給你,小弟服了!”
雍澈印象裡,郭心陽向來自恃武功高超,似乎除了雍書,未在武學上欽佩過何人。誠然,他確有這樣的資本,以他不到二十歲的年紀,武功精深廣博,確實已算得上奇才。
石步岩謙道“哪裡哪裡,我是怕被年輕人收拾了,傳出去太過難聽,這不才拔槍了嘛…”
郭心陽默默的把頭轉向雍澈,似乎在尋找答案。他確實不曾發覺石步岩的異常動作,隻是感覺他起手全是最普通的軍體拳路數,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雍澈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第一招石大哥使的是‘擋擊出拳’,在你看來他沒有擋住你那一掌,可他隻是佯攻,避過你的掌風,側身再接你第二招的時候就有一次肘擊你後腦的機會,雖然會硬吃你一腿,卻無大礙,可如此一來,下手稍重便可要了你性命。”
郭心陽湖水般的眼睛泛起了波瀾,他從未想過有人會如此打法,硬接一腿而克敵致勝。他未曾想過,自然便未能察覺。
雍澈續道“那一肘打的是你目不能及的死角,他見你沒有防備,便未下殺手,團身避過你那一腿,登時就處了下風。”
郭心陽心下了然,當時正是如此,想到先前小覷了石步岩,不由得暗叫一聲慚愧。
雍澈又道“就是那會兒,石大哥拔了槍,他一直把槍藏在死角裡,隻是沒有機會將槍口衝向你,在第三招的時候,你轉身揮拳,他才有一次機會瞄準。等到讓過你那一拳,你又進了招擒拿手,他實在避無可避,隻好脫了右手,將持槍的左手讓你拿住。”
郭心陽歎道“所以,是我將石大哥拿槍的左手拉到自己肚皮上的?”
雍澈默默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