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的儘頭淺灰色的衣角露出,控製不住顫抖的手。
倒地的一刻,夢境就該結束。
可第一次入夢的母親,他卻連麵也見不上。
多可惜啊……
眼睛半闔著,垂下等待的眼瞼覆蓋著一片陰影,仿佛被宣判了死刑的罪犯。
懷裡的小姑娘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全身心依賴的閉緊眼睛。
是被嚇到了嗎?
難得分出些心思,宋年珩輕輕碰了碰女孩兒頭頂的小團子,抿唇等待從夢中醒來。
身體砸在地上的痛感清晰傳出,懷裡的小姑娘由於慣性滾了出去。
真真實實的痛感。
“我們這次回來一定好好教育他…小珩!”
嘈雜銷聲匿跡,疼痛越發明顯。
宋年珩咬緊牙關,乾裂的眼眶像是藏了沙礫。
幾乎是下意識的,清淨卻又吵鬨的耳邊透出女人熟悉的聲音。
驀地抬頭,撐在地上的手泛白。
女人目光看過來,擔憂的聲線鮮明得讓人幾欲落淚。
“宋年珩,你怎麼還敢爬牆!”
女人快速過來扶起摔在地上的兩個孩子,瞥見自家兒子短褲下被擦破的膝蓋和手臂,心疼地拉近吹了吹,透著英氣的眉眼緊皺。
“這是隔壁院子商家的小姑娘,怎麼今天跑出來了。”
六七十歲的婦人走近,慈眉善目和十幾年後幾乎沒有太大區彆。
上前替女孩兒拍了拍身上的灰,老婦人又檢查了一道。
沒受傷。
眼底爬滿霧氣,將顫抖的手藏在身後,顧不上傷口處火辣辣的疼痛,宋年珩眼睛一酸,驀地朝著女人撲了過去。
“這孩子,自己犯了錯怎麼還先哭了?”
女人半蹲下身子,抬手的動作卻極為溫柔,輕輕拍打著男孩兒的脊背,溫聲哄著
“小珩乖,一個星期後就是你的七歲生日了,你不是一直想讓爸爸媽媽回來陪你過生日嗎?這次啊,我們肯定能回來。”
用力抱住母親的手驀地僵住,宋年珩仰頭,水霧遮住的視野被他親手撕開,殘忍的逼迫他直麵現實——
就是因為他無休止的吵鬨,身為臥底警察的父母才會因為他分心被那些人看出破綻,在趕回來給他過生日的時候出了人為車禍。
是他的錯……
指甲陷進肉裡,近乎貪婪,宋年珩仰頭蹭了蹭母親的下巴,輕顫的聲音浸了無端的恐慌
“我,我不過生日了……”
哪怕是場夢……
如果他沒有吵鬨,如果他的父母沒有趕回來給他過生日……
那場意外,會不會,不存在?
長睫輕顫,乾涸發裂的眼眶疼得厲害,眼珠子幾乎有隨時蹦出來的危險。
“胡說什麼?”
女人抬手敲了一下自家兒子的頭,看到旁邊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一眼就喜愛得不行。
“還當著妹妹的麵就哭鼻子,都成小男子漢了也不害臊。”
扯過一截袖子,女人溫柔地將埋在頸窩裡的小臉兒抬起來,眉眼落了一片柔和。
這是他十幾年後奢望卻遙不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