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鬼想了想,很是認真地問道“念卿,你真的不在乎娶一個不喜歡的人作為妻子嗎?”
衛念卿愣了愣,有幾分羞澀,“可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啊!”
白若鬼心頭一驚,在衛念卿的目光中低下了腦袋,“真……真的嗎?為……為什麼?”
是因為她在山上救了他一命嗎?還是因為可憐她?
衛念卿撓了撓頭,“嗯……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如果需要,至少我暫時還想不出來。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心是這樣告訴我的。”
“是這樣麼?”白若鬼不可思議,想想也是,自己喜歡夢裡的那位白衣仙人,僅僅是因為他是她的救命恩仙嗎?好像,有很多理由,但又好像沒理由可言。
心,是個奇怪的東西。
“你不在乎我有喜歡的人嗎?”白若鬼不安地問道。
衛念卿連忙搖了搖頭,“我不在乎,我隻知道我能給你幸福。你呢?不在乎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嗎?”
白若鬼一驚,連忙道“我喜歡念卿!”聲音漸漸降低,“隻是不是那種喜歡……”
衛念卿聞此先是震驚了下,然後笑逐顏開,“無論是那種喜歡,隻要你喜歡就好。”
又沉默了許久,白若鬼終於鼓起勇氣道“那……那我願意做你的妻子。因為……你是好人,我想你能娶到你喜歡的人。”
衛念卿很是興奮,“那就這樣說定了!鬼鬼,你還沒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呢?想要什麼都行,我一定從京城給你買回來。”
“嗯,能不能給我買個檀木做的梳子?我家的梳子壞了。聽說檀木做的梳子又結實又香,梳了頭發,頭發都香香的。”
“嗯!我一定給你買一把最好看的檀木梳子!”衛念卿信誓旦旦道。
“念卿,你真好,謝謝你。”白若鬼感動道。
看著白若鬼嬌羞可愛的模樣,衛念卿瞬間從臉紅到了耳根,大步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回頭大喊“不用謝!鬼鬼是我衛念卿將來的妻子,我將來還要買很多很多的東西給鬼鬼!”
白若鬼紅著臉,幸福得快要暈倒了。
到了家門口,隔著籬笆,白若鬼便看到了冒煙的廚房裡,父親忙碌的身影,還能隱約聽到父親的咳嗽聲。
爹的病還是沒好。想到去太白山求仙之前,自己的信誓旦旦,白若鬼突然覺得自己好無用,根本沒有臉回家見爹。
衛念卿推了推她,小聲道“快回去吧,白伯伯看到你,一定高興得不得了。天色也不晚了,我也得回去了。”
衛念卿回去後,白若鬼又在原地站了許久,看著爹把飯菜燒好,看著爹點起油燈,看著爹在油燈下一邊念書一邊吃飯,咳嗽聲卻從未間斷。
自始至終,爹都沒有看到她,因為她的存在感太薄弱了。
當天上月亮升起時,白若鬼離開了家門口,大步向百裡小生館跑去。
作為以說書出名的百裡小生館,館子裡的後書房放滿了各種書籍。百裡小生與妻子並不住在館子裡,另住在彆處,所以,此刻,百裡小生館中並沒有人,門亦是關著的。
白若鬼從館門一旁的狗洞裡鑽了進去,儘管館子裡養著一隻又大有凶狠的狼狗,但即使白若鬼從那隻狼狗的麵前走過,狼狗也察覺不到有任何陌生人進來。
就這樣,月光下,白若鬼順利地摸到了書房,悄悄點起油燈,翻找所有有關記載閻王生死簿的書籍,然後一本一本地翻看。
關於閻王生死簿的故事並不多,找了大半個時辰,隻找到四本,而且每本書裡隻有一兩個淺短的故事。然而,對白若鬼來說,已經足夠了。
這些故事裡,幾乎每一個都是說,鬼門大開時,妖界的什麼妖怪闖地府改生死簿,最後或被修仙的人活捉殺死,或被地府的閻王活捉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簡短的一些字,令得白若鬼看得心驚膽戰。
最後一本書的末尾寫道偷改生死簿,乃六界十惡不赦之大罪。然而,妖心貪婪,人心不古,貪生怕死之輩,逆天而為者,皆將受到正道之法惡懲。
合上最後一頁,白若鬼的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淚水含了一籮筐,看著跳躍的燈火,喃喃“百裡哥哥……那個大傻瓜!他也許還不知道偷改生死簿是十惡不赦的罪,所以才會想去改生死簿救人。”
說到底,是她要救爹的。如果救爹,讓爹長命百歲,隻有改生死簿這一條路,那也該是由她去做!
她想她得去京城找百裡哥哥,告訴他不能偷改生死簿。又想,如果真的能救爹就好了,能夠讓爹長命百歲就好了。
或許,她可以做到。她的存在感很弱,也許弱到連地府的鬼都察覺不到。書上也說了,改生死簿隻要不被當場抓到,就沒事。
如果能救爹,讓爹長命百歲,即便需要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沒有什麼可懼的。
孩子的想法總是很單純,且一旦生成,便根深蒂固。
第二日,素有神醫之稱的衛大夫家門前,圍了一層又一層送行的村民,熱鬨之至。
衛宴衛大夫因於半月前接到京城皇帝的邀請函,需在七月十四日之前趕去京城一趟。因老婆的一再要求把兒子也帶回京城,衛大夫隻好把兒子也捎上。
為了此去京城一行,衛大夫特地準備了兩個馬車,一輛馬車自己與兒子乘坐,另一個馬車載滿了村子裡種植出來的乾藥材。
一番與眾人的告彆之言後,衛大夫便攜著兒子坐上了馬車。
在眾人的目送下,兩輛馬車順著村中小路向遠方行去。
遠處,還在往這邊趕來的白秀才停下了腳步,望著摯友離去,高高地舉起手,晃了晃。
晃晃悠悠的馬車裡,衛宴看著兒子滿臉不開心的模樣,回想昨晚,兒子興匆匆跑回家,手舞足蹈的告訴他小若鬼回來的情形,不由得苦笑。他伸出手按了按兒子的頭,笑道“怎麼了?若鬼今早沒有來送你,你就失落成這個樣子了?你爹不也沒有等到若鬼他爹的送行,不是也沒有難過。”
衛念卿喃喃道“白伯伯沒有來送爹,是因為身體不適。爹沒有理由難過。而且,我難過的理由不是鬼鬼沒來送我,我難過的是,爹要我去京城,這一去,得好多天再也見不到鬼鬼。平時就沒有什麼人願意和鬼鬼玩,我也不在她身邊,我怕她會寂寞會難過……”
衛宴笑著搖了搖頭,“那我的兒子可是把小若鬼看扁了。若鬼可是村子裡最堅強的孩子,哪有那麼容易就會覺得寂寞難過。我看啊,會覺得寂寞難過的,是你這個癡情的臭小子吧。哈哈……”
“……”衛念卿抬起頭看了看父親,又低下了腦袋,紅了臉,目光瞥向窗外,看著迅速後移的景色,迷蒙中仿佛又看到白若鬼衝他傻笑的模樣。
父子皆不知道,在他們後麵的那輛承載藥材的馬車裡,白若鬼正坐在鬆軟的乾藥材上,吃著他們的乾糧,喝著他們的茶水。在她的身旁,置著一本她從百裡小生館裡偷來的故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