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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兒,”謝子安緩緩開口問道“先你說跑圈能強身健體,是不是說這跑圈能改變這種士族富家後代壽數一代不如一代的狀況”
如果是,他也跑。他得好好活著,多看顧兒孫一天是一天。
謝尚看謝子安舊話重提,問起跑圈,覺得今兒過年,點到為止即可。
“爹,”謝尚笑告道“跑圈是否延壽,兒子年青,可不敢保。不過跑圈能消久坐讀書的弊端卻是真的。”
“久坐讀書的弊端”
話題跳轉的太快,謝子安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謝尚解道“自孔聖改六藝為六經之後,文武分職,除了少數高門世家子弟依舊保持文武兼修外,世間學子大都隻讀書,不習武。而待”思及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謝尚停頓一刻,去掉了話裡的帝王字樣,方繼續道“世人推崇朱子,連帶的,他曰的半日讀書半日靜坐039也為世人奉為圭臬從此不說讀書人了,就是連一丁點大的孩子也不給跑跳,講究靜養”
“黃地內經雲久視傷血,久臥傷氣,久坐傷肉,久立傷骨,久行傷筋,是謂五勞所傷。”
“長時間的靜坐讀書傷血傷肉,容易積勞成疾,引發神疲力乏,手腳冰冷、頭暈目眩、心悸失眠等脾虛血虧之症。”
“似寒門學子因為家計艱難,讀書之餘還要操勞生計,或教書,或耕田,如此倒是於無形中解了讀書長坐久視的危害。”
“反觀士族子弟,則因鎮日讀書,深受其害。所以今世士族子孫身體多羸弱,即便穿裘皮也撐不住鄉試會試的寒冷辛苦,自然也延續不了父祖的家業最可怕的是越用功就越撐不住,而越撐不住就越想用功,如此惡性循環,最後的結果便是壽元有損。”
顧忌今兒畢竟是過年,謝尚終咽下了早夭以及科舉後士族比前人少嫡子後嗣的話。
通過世家族譜大數據分析,謝尚已意識到久坐可能還影響子嗣後裔或許這才是五代而斬的真相。
沉默一刻,謝尚方道“由此唐後方有了富不過三代的民諺。”
“三代比五世,科舉之秀宰輔們的後人因為不通文武兼備之道,足少了前人兩代榮華”
謝尚今晚所說,無論是“五世而斬”、“富不過三代”,還是“久坐脾虛血虧之症”,謝知道都不生疏,但卻是生平頭回跟“科舉”、“讀書靜坐”串聯起來,一時之間,無數感觸今晚的話太多忌諱,謝尚先給謝奕的信並不能提,所以很多論點論據謝知道也是第一次聽說。
先他娘在世時,謝知道一下子回想道家常常說養孩子就跟種棉花一樣,小時候得由其天性生長,如此才長得壯實。孩子讀書寫字也跟棉苗整枝得在蕾期一樣有節令,不能早,也不能晚。
早了,就跟棉苗一樣容易枯瘺,晚了,則少開花,難結果。
似他爹,九歲進他外祖開的私塾前,天天給家裡放牛,滿河床田埂的跑靜坐個屁
就是念私塾後,每日傍晚放學,沿途還得打一籃子豬草,下河淘澄乾淨了挎回家除了學裡念書時候,家去也沒時間靜坐。
至於夜裡看書,嗬,縣試沒考出點成績,誰家費那油錢
但耽誤背書科舉了嗎
沒有
所以彆學謝知遇閉門讀書,讀不出好來
虧他先前以為他娘這麼講是為安慰被他爹拋棄在雉水城打理家務的他,如今回想方知,謝知道的眼睛濕潤了是春風化雨,天地之道
他這輩子最大的幸事便是有他娘
由此,他這輩子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謝知道忽然一下子就放下了長久以來豔羨謝知遇,什麼都想壓過謝知遇的心結京師國子監、太學固然巍巍如聳,但他娘於他,於他長子子安的教養暖比春暉、澤勝雨露更讚
謝知道心潮激蕩,感慨道“難怪,自從跑圈後,奕兒不止個兒長高了,連背書都快了,現今不過一年,先被他畏懼如虎的孟子也全背下來了”
大過年的,他忽提已故幾十年的先母沒得叫兒孫擔心。橫豎大道歸一,謝知道如此想尚兒剛講的道理與他娘既是一樣,他便誇尚兒好了。
若他娘現還在世,聽到尚兒剛剛的話,一準誇得比他更厲害
謝子安早年知謝尚跑圈,隻以為是精力過剩,今日聽明白其中緣由,不覺心生茫然一年前封爵還不到一個月的謝子安心說尚兒可不知道他和奕兒的未來要上戰場。他教導奕兒跑步,出發點應該也隻是為奕兒科舉打算。
所以他兩個兒子為科舉跑的圈,最終卻是為上疆場做的提前準備
真的是冥冥天意不可改
尚兒破軍之命,即便科考考出了史無前例的連中六元,終還是要奔赴疆場,出生入死
且還要捎帶上奕兒
雖然滿腹心事,但聽得謝尚私下關心謝奕前程,詳加指點,謝子安還是頗感欣慰。
“原來奕兒的孟子是這樣背下來的,”謝子安真心笑道“先我還疑惑奕兒的頭疼怎麼突然好了,原來是尚兒給治的”
“不錯,尚兒不錯,很有長兄風範”
忽然得到父親誇獎,謝尚不由自主地覺得開心,轉又覺得不好意思畢竟他都當爹了,哪裡能再為他爹的一句誇獎露出高興
再說他是長兄,教導弟弟為父分憂也是該的。
總之他不能叫謝奕被李貴中給比下去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
細說起來,謝尚如此想他其實有點對不起李貴中若非他家封爵,將來李貴中入仕,很可以一輩子平平安安做個文官,但現在,卻是和奕兒一樣,不管開始做什麼官,但凡官做大了,遇到朝廷戰事,大概率會被卷進朝廷文武鬥的漩渦,被推上戰場。
所以,謝尚心說奕兒仕途官職絕不能落於李貴中之後。
他雉水謝氏聲名背後的責任必是他謝家子弟來扛。
李貴中作為他家親戚可以被連累,但不該首當其衝,他和奕兒必是得擋在李貴中之前。
看著謝尚突如其來的臉紅,謝子安不覺心疼他長子過年也不過才二十四歲,卻已然肩負了太多家國責任。
似他,二十四歲時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連京城也未曾到過,整日裡隻知道眠花臥柳,爭強好勝。
“這個跑圈,”謝子安表態道“既有這消久坐久視的好處,那我今後也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