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心急了就容易出亂,一旦亂了,那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便都漏洞百出。
曹欣無心插柳柳成蔭,桂枝一早就猜到了她要對自己的馬動手腳,於是來了個打鳳牢龍,早就買通了牽馬小太監,表麵上故意順了她的意摔傷了,實際則是一出小小的苦肉計。
可惜曹欣聰明反被聰明誤。
皓月宮內,桂枝盤膝坐於亭間,玉指輕撫琴弦,妙音嫋嫋。
不一會亭外蔡奚琳來報,她站定後並未急著開口,而是待桂枝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稟道:“娘娘,照您的吩咐,一過午後便備好了肩輿,咱們幾時出城啊?”
聞言,桂枝將冰琴玉壺收好,隨後拂袖而起說道:“這就去吧,莫耽擱了。”蔡奚琳頷首後扶著前者出了桂香亭,一路來到宮門外,直奔城外而去。
瓦巷街道邊上隨處可見馬車,自天下學子赴京趕考至今,臨安城內一日比一日熱鬨。
來自大內的肩輿自然沒有人敢攔,尤其是貴妃出行,僅是隨行的侍從便多得數不勝數,所以來往路人皆會下意地讓開道路。
熙春樓外張燈結彩,紅帷飄搖,小廝隔著老遠兒瞧見這貴氣逼人的陣仗,便是匆匆而來,但也僅是近前候著而已,沒有傳喚他不敢擅自靠近,多的是衝撞了大駕被教訓,吃過這方麵虧,行事自然也謹慎了許多。
卻見肩輿內的簾幔被不著意地掀起了一個角,片刻後桂枝的聲音傳出:“史大人到了嗎?”
簾外的小廝聞言趕忙拱手作揖,“回您的話,史大人和楊大人已然在二樓坐了半盞茶的工夫了,需小的通稟一聲?”
馬車內,蔡奚琳撩簾下來,掏出一囊利事袋塞在了夥計手中,近前耳語幾句後,後者眼前一亮肅然起敬地朝著車廂內再施一禮,並言道:“請貴客放心,今日之事小的必會守口如瓶,娘娘請,小人已在廂房內備好了上等的香茗。”
話音落下,小廝顛顛兒地趕回了酒樓內。
與此同時,二層靠窗包廂內,楊次山瞥見了桂枝馬車,於是笑著轉過了身。
在他身後正襟端坐著的正是國子監主考,史彌遠。
見其回頭,史彌遠拱手言道:“若無他事儘管來府上尋在下便是,何必這般興師動眾,史某怕是擔當不起啊!”
“哪裡哪裡,史大人日理萬機,若非是要事,怎敢勞駕?還請稍安,少頃後,想見您的人便要到了。”楊次山滿臉堆笑地點著手,示意一旁酒奴將史彌遠麵前那酒盅滿上。
史彌遠忙擺手:“唉,飲酒便罷了,公務繁多,府上諸多事宜等著本官處理,以茶代酒足矣!”
見狀,楊次山亦是意料之中似的頷首微笑。
雖然史彌遠是文官,但他對於韓侂胄的敵意與天下理學之人無二,不過他這人倒是圓滑得很,讓他主動表明立場,怕是有些困難。
而楊次山也並沒有急著詢問,其主要原因也是與他並不熟,對方敬他幾分,完全是看在桂枝的份兒上,若是沒有那個受寵的貴妃胞妹在宮裡,想必此時史彌遠早就已經離開了,又怎會在此多言。
功夫不大,熙春樓內閒雜人等皆被掌櫃請了出去。
桂枝這才在眾人的擁簇下進入其中,一路來到二樓廂房外,左右將門推開。
史彌遠一口茶將將入口,側目瞧見竟是楊貴妃,下一秒呆愣在原地,直到後者邁步入門後,他這才忙不迭地起身拱手:“下官……拜見貴妃娘娘!”
顯然桂枝的出現是他意料之外的,雖然也曾猜想過今日來見之人的身份不一般,但他卻萬萬沒想到是這位。
桂枝點了點手,示意眾人起身,隨後她來到史彌遠身旁笑著說道:“史相公不必多禮,今日不是朝堂上,亦不居於後宮中,僅是本宮有意請您小坐片刻敘舊。”
敘舊?
聞言,史彌遠眼睛一轉,手拱在身前壓得更深了一些。
他可不曾結識楊桂枝,印象中與對方並無交集,談何敘舊呢?有何舊可敘?想到這裡,他心裡不免地打鼓。
“貴妃娘娘說笑了,下官一直忙於公事,這些年來也無心交友,倒不知是何時與娘娘有過一麵之緣,這舊從何敘起啊?”史彌遠說著,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他並不敢坐下,反觀楊次山倒是已經落座,笑著看向二人,一語不發。
“史相公有所不知,您此番擔任國子監主考,作為天下才子的主考官,監理的是天下有學之士,而我亦是崇尚才學的,對您也都是早聞大名,卻未曾得見,先前朱先生在宮中試講,聽聞史相公常去拜訪,既和朱先生相熟,本宮又曾拜會過朱先生,自然你我二人有舊可敘。”桂枝說完將一旁的酒盞端起,來到麵前,掩麵飲下了一口酒,隨後放下酒盞說道:“史相公還不落座嗎?莫非是要讓本宮親自替您挪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