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天都黑了,她一路跑回家,外婆就站在小平房的門前張望,身後敞開的門裡是一盞燈泡,瓦數不高,燈火如豆,暈出的光很柔和。
如今小平房還在,沒人住了之後老化的很快,牆上的灰一整塊一整塊的剝落,掉在地上,蒙上一層塵埃。
還是那扇門,可門前卻沒有人朝她招手,門後也沒有那盞如豆的燈火了。
喬南從車上下來,車燈照在路麵上,她背對著光走過去,總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侵入骨髓的冷。
太冷了。
沒有那盞燈,沒有那個人。
有人從旁邊一棟自建房裡走出來,影子拉得很長,手裡提著個裝滿垃圾的垃圾袋,嘴裡罵罵咧咧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側頭看了一眼,是林如鳳,頭發有點亂,看上去背脊也不如當年的挺直了。
林如鳳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先是看見喬國良,剛想罵他不是去燕京城找喬南拿錢了嗎,沒拿到錢怎麼敢回來!
可一轉眼就看見站在平方屋簷下的喬南。
一開始她還沒認出來,畢竟和當年那個穿著老舊羽絨服、洗的發白的牛仔褲的女大學生差彆太大了。
要不是那張和過去沒有多大變化的臉,她真的會認不出來。
她當然也知道喬南今非昔比,聽北北說她在省城開了一家娛樂城,風光得很。
頓時臉上堆起笑容,拿出舅媽的和藹慈祥的樣子出來“原來是小南啊,快進屋,路上累了吧,舅媽把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
喬國良的臉色頓時一變,走到林如鳳身邊,在她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句什麼,林如鳳驚慌的看了一眼車上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的兩個男人,嚇得瑟瑟發抖。
再看向喬南時,眼神裡帶著濃烈的恐慌和排斥。
還是沒變,喬南直想冷笑,但這種感覺居然在她心裡產生了一種扭曲的親切感。
但他們和喬北北不一樣,麵對他們,她依然是冷漠的。
她平靜的說“算了吧,我住賓館。”
林如鳳和喬國良鬆了一口氣,嗬嗬的乾笑兩聲,那笑比哭還難看,“那我就不留你了,賓館好,賓館挺好的。”
小縣城的條件不比燕京城,這裡沒有什麼五星級的酒店,兩三百塊錢的賓館,推開門就是一股子常年不通風的味道。
喬南和衣躺下,將那個生鏽的曲奇餅乾盒放在床頭。
吃了藥之後,一開始她還是不敢閉眼,沒過多久就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一種很奇怪發感覺沿著她的腦神經遊走,什麼時候睡著的也沒印象了。
一直到第二天喬國良來敲門,說帶她去外婆的墓。
墓碑是從半中間攔腰斷裂的,裂口上有明顯的敲擊的痕跡,的確是人為的。
喬南胸腔仿佛被人一瞬間挖空,空落落的疼,手指痙攣地蜷了起來,緊緊掐著手心裡的嫩肉,眼圈一寸寸的泛紅。
到底是誰,要這麼對外婆?
她蹲下身子,將那塊斷裂的墓碑殘塊撿起來,淚水一下子決堤,砸在深灰色的墓碑上,手指痙攣的顫抖著,骨節泛著森白的冷意。
一陣風吹來,卷起地上的沙塵,她下意識的側頭避了一下,餘光裡掃到遠處有人的目光正朝著這邊看過來。
她本能的抬眼看過去,是個穿著黑色掐腰風衣的女人,穿著一雙低跟的皮鞋,烈焰紅唇,戴著一個大到離譜的墨鏡,大半張臉都掩在那頂寬沿的帽子底下。
看上去卻並不讓人覺得很年輕,因為墨鏡下的皮膚顯得並不那麼緊致。
那身影……
喬南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肌肉僵硬緊繃得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