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
“等我回到蜀州,你自然會知道。”高力士淡淡說道。
李輔國緩緩直起身子,兩隻眼死盯高力士,似乎要冒出火來,沉默良久後才恨恨轉身離去。
五天後,一輛馬車停在了花萼相輝樓的門外,臨行之前,李輔國對坐在車內的高力士說道:
“高將軍此去,彆忘了你我之約。”
車內沒有回音,馬鞭一響,吱呀車輪聲起,高力士一行終於離開長安。
靈州再次送來的錢物,轉眼又消耗一空,對於這個漫長的冬日來說,這才隻是剛開了個頭,後麵還有兩個月的寒日,各地餓死凍死的人數每天都在快速上漲。外部商路未通,內部百廢待興,原本黃淮漕運的收入隻用來募兵和維係日常政務尚可支撐,如今還需賑濟戰後的流民以及撫恤陣亡的將士,缺口極大。
肅宗朝議,眾臣也是一籌莫展,原本肅宗想要借助韋堅的神力,可此時的韋堅也根本想不出任何辦法,每天麵對著堆成山的求助奏章,肅宗有些焦頭爛額。
他忽然有些想念李非在朝的日子。
李非當然也清楚當前的情況,可和回紇的交易也隻能滿足靈州所需;因為戰亂,原本通往西域的商道已經斷了三年,如今戰火雖然平息,但想要重開也遠非一日之功。
靈州也已經幾乎掏空了家底,這個冬日注定難捱。
而靈州作為世外的福地,已經通過來往商隊口口相傳,在整個大唐散播開來。原本每年寒冬降臨,流民為求不被凍死都選擇南下,今年則有些不同,靈州地處北境,相較中原更加寒冷,但每日依然有大量的流民湧入。剛剛擴建的靈州城到處都是橫臥在街頭的乞食者,官衙即便開了粥棚,也根本無法應對逐日增加的人數。
在此情況之下,裴高遠聽從李非的建議,發布公告,讓靈州城的百姓和商戶打開房門,量力接納這些流民,以人頭計數,隻要不凍餓而死,官府承諾開春之後根據每戶接納的人數發放‘命錢’,一人一日以30文貼補,或等價換成牛羊。
此舉一出,靈州便上演了搶流民的風潮,最後剩下一些老弱病殘,再統一安置於靈州空置的牢獄,每日施粥救濟,生死不論。
這麼一來,靈州就像一塊乾涸的海綿,來者不拒,將逃難至靈州的流民儘數安置。
裴高遠更是毫不攬功,四處宣揚這是李非的善舉,以至於李非每每出行,靈州百姓便湧出家門沿街跪拜,直呼其為神明。
有關靈州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長安,肅宗聽完五味雜陳,心中酸意更濃。李輔國自然知道肅宗的心境,於是在一旁說道:
“陛下,奴婢覺得李非在靈州被奉若神明,竟然能被沿街跪拜,說明他蠱惑人心的能力無人能及。況且他現在已無官職,何來受拜一說。此舉明顯是藐視天威,置陛下於不顧。”
“朕明白,李非是想借此來證明朕不用他是錯了。隻是近來政務繁忙,實在無力對他分心。”
肅宗這是牽托之詞,他自己也明白,現在這種情況根本動不了李非,因為根本沒有理由,若要強上勢必會引起非議。安置了大量流民,減輕了朝廷壓力,又給長安送了那麼多錢物,若要無端治罪,於情與理都說不過去。
“陛下,既然李非已無一官半職,為何不暗中下手?”
肅宗眉頭皺了一下,想了想問李輔國道:
“若李非無端暴斃,那天下人該如何看待?”
“陛下,天無二日,陛下想想,如今李非已經是名滿天下,若是再由他這麼下去,一旦他真的借勢起兵,誰人能攔!?”
肅宗突然感到一陣慌亂,李輔國這番話喚起了他內心最深處對於李非的恐懼。
“對於這件事,陛下不必親力親為,假他人之手,日後在拿他謝罪以示天下,可一舉兩得。”
李輔國接著說道。
“你是說韋堅?”
“正是,陛下說韋堅也有通神之力,但此人一直看上去沉穩老練,讓人捉摸不透。而陛下其實根本不需要什麼神明,陛下就是天子,上達天意之人,隻能有一個,絕不可讓他人染指。”
李輔國這番話,讓肅宗不由得心頭一動,思忖了一會兒說道:
“那這件事就由你來安排,絕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請陛下放心。”
次日朝議,商討賑濟之策,苦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滿朝文武依然是一片沉寂,根本想不出什麼辦法。退朝之後,李輔國單獨叫住韋堅,對其說道:
“陛下這些日子寢食難安,左相胸中難道沒有良策解憂嗎?”
“韋某汗顏,如今各地州府求助的公文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還要維持政務,已是竭力之態,戶部無一分錢糧可調,李知事應該知道。”
“可靈州現如今卻是富足之地,似乎超然於大唐之外。那裴高遠雖然身為節度使,也不過是李非的傀儡而已。左相是不是該從他那裡想一些辦法。”
“恕韋某魯鈍,還請李知事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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