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山杜家的大廳裡,油燈燃得正旺,將眾人的影子拉得長長地投在牆上。
杜尚清坐在主位,目光掃過底下黑壓壓的人群——各村的村長、護衛隊的隊長,還有跟著他打理商行的江管事與楊先生,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幾分凝重。
“長話短說。”
杜尚清的聲音在安靜的大廳裡格外清晰,
“塗山縣現在被十萬流民圍了,樂縣令快頂不住了。”
他頓了頓,指尖在桌案上輕輕一叩,“你們都清楚,塗山是咱們白河南岸各縣的門戶,那地方一破,流民就像決了堤的洪水,用不了三天就得漫到小青山來。
到時候,他們搶糧食、毀田地,比那蝗蟲災還狠十倍。”
底下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蝗蟲過境的慘狀還曆曆在目,地裡的莊稼被啃得隻剩光杆,不少地方隻能啃樹皮,差一點全村餓死乾淨。
“下半年能不能活命,全看秋收。”
杜尚清的目光落在幾個村長臉上,“可要是讓流民衝進來,地裡的麥子、豆子,全得被他們糟踐乾淨。
今年冬天,咱們這兒恐怕就要餓死一半人。”
這話像塊石頭砸進水裡,激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
半坡村的吳離如今已經是小青山裡長,他的臉上滿是愁容,他往前湊了湊,粗啞著嗓子開口:
“杜兄弟,您說的理兒我們都懂,誰也不想讓流民泛濫過來。
可您瞅瞅,這眼瞅著就要割麥子了,各村的人手本來就緊巴,青壯年多半在護衛隊裡。這要是把人調去塗山……”
他話沒說完,旁邊的石漁村村長就接了話:“是啊,秋收誤了還能補種,可護衛隊是去打仗的!
刀槍無眼,真要是折了人,誰家不是爹娘養的?這代價……咱們小青山付不起啊!”
幾個村長紛紛點頭,眼神裡滿是為難。江管事在一旁皺著眉,忍不住道:
“吳村長說的是實情。去年冬天雪大,各家存糧本就不多,今年開春又旱了一陣,秋收要是再出岔子,各村的日子確實難熬。”
楊先生推了推輪椅,溫聲道:“諸位的難處,杜將軍都清楚。
隻是眼下的局麵,是‘不援塗山,咱們遲早得遭殃;援了塗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看向杜尚清,“依我看,能不能先分撥一半人手?一部分先留下來搶收,另一部分精銳隨將軍去塗山,兩邊兼顧?”
吳離卻搖頭:“楊先生有所不知,護衛隊的弟兄都是各村的壯勞力,少了誰,秋收的活計都得慢下來。
再說了,去塗山的人少了,怕是頂不住流民的衝擊;人多了,家裡的秋收就徹底耽誤了……”
大廳裡又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杜尚清身上,等著他拿主意。油燈的火苗跳了跳,映得他臉上的線條愈發堅毅。
“我知道大夥都難。”杜尚清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幾分沉鬱,
“這樣——護衛隊暫時分兩撥,五百精銳隨我連夜去塗山,剩下的五百人留在各村,由江管事統一調度,幫著搶收糧食。”
他看向吳離:“秋收的事,我已經跟江縣令打過招呼,豐水縣衙會派二十個衙役過來幫忙,再從商鋪裡抽調些夥計,儘量不耽誤農時。
至於去塗山的弟兄,家裡的秋收,由各村互助完成,誰家少了人,其他村就多搭把手。”
他頓了頓,語氣加重了幾分:“還有,去塗山的弟兄,家裡的重活商行包了,今年過冬的棉衣、柴火,也由商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