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焦霸天聞言,濃眉挑了挑。
他一身玄色短打,腰間彆著柄大環刀,站在那裡像座黑鐵塔。
這一路來,米秀才的算計從沒錯過,從蒼州平原突圍到聚攏流民,大小數十戰,全靠他運籌帷幄,自己才能坐到“大盟主”的位置,勢力滾雪球似的壯大。
此刻見米秀才如此鄭重,倒真生出幾分好奇。
“哦?什麼樣的人物,能讓先生這般看重?”焦霸天的聲音像磨過的砂石,“莫非比那些州府的將軍還厲害?”
米秀才轉過身,收起手裡的鐵扇在掌心敲出輕響:
“州府將軍多是世襲的勳貴,或是靠銀子捐來的官,懂些兵書卻不知變通,遇事先想著保自己的烏紗帽。
可此人不同——”他指向防線中央那杆“杜”字旗。
“老大你看他的用兵,騎兵突襲是奇兵,見勢不對立刻鳴金是穩,收兵時還不忘給援軍留通道,進退之間全是章法,顯然是個知兵善戰的老手。”
焦霸天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杆將旗在風裡穩穩立著,看不出什麼特彆。
可他信米秀才的眼光,能讓這位算無遺策的先生如此評價,對方絕不是易與之輩。
“先生是說,這塗山縣的守將,比咱們之前遇到的都難對付?”
焦霸天摸了摸腰間的刀環,眼裡反倒燃起些戰意。他最不怕的就是硬仗,越難啃的骨頭,嚼起來才越有滋味。
米秀才點頭:“此人既能用騎兵衝陣,又懂固守待變,更難得的是軍紀嚴明。
——你看那些官兵,收兵時沒有一人爭搶,沒有一人懈怠,這背後定有鐵腕手段。
咱們的流民隻是一群烏合之眾,隻勝在還有一股悍勇,真要論起章法,怕是要吃虧。”
山坡下的流民還在重整隊伍,呼喊聲漸漸平息。
焦霸天望著那道沉默的防線,又看了看身邊若有所思的米秀才,突然笑了:
“越是強敵,才越有意思。先生放心,咱們這次帶了五萬人來,就算他是塊鐵板,我也得給砸出個窟窿來。”
米秀才沒接話,隻是重新緩緩打開了鐵折扇,目光落在防線的薄弱處,指尖輕輕晃動——看來,接下來的仗,得換種打法了。
焦霸天坐在臨時搭起的木凳上,手裡把玩著個沉甸甸的銀酒壺——這是從李家鎮富戶家裡搜來的。
他衝身邊的親衛揚了揚下巴:“去,叫張闖和花臉兄弟上來。就說我這兒備了酒,聽聽他們這幾日在白鬆山‘建功立業’的事跡。”
親衛領命而去,焦霸天“嗤”地笑出聲,對著旁邊的米秀才道:
“先生瞧瞧,咱們奇襲李家鎮,三天拿下十萬擔糧食,順順當當。
再看豹子、花大姐他們,幾十萬號人堆在白鬆山,連道防線都沒啃下來,傳出去怕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米秀才撚著胡須,眉頭微蹙:“盟主,依屬下看,倒也不全是他們無能。
那杜尚清確有幾分手段,防線布置得密不透風,又善用騎兵突襲,流民雖多,卻多是烏合之眾,吃虧也難免。”
“烏合之眾?”焦霸天哼了一聲,將酒壺往桌上一頓。
“咱們帶的人,當初不也是烏合之眾?關鍵看怎麼帶!什麼人帶!
豹子就知道猛衝硬撞,花大姐隻顧著保自己那點家底,做事畏手畏腳。這倆人終究還是手段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