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鯉魚口,山路漸漸平緩起來。
杜尚霄帶著人押著常家那夥俘虜,先往半坡村去了——與常家的賬,得慢慢清算,不急在這一時。
聞煥打發手下護衛隊沿山口布防,再三叮囑:
“仔細盯著進出的關口,彆讓不三不四的人混進來。”
待護衛領命散去,他才回身領著王耕田一家往村裡走。
剛繞過一道山梁,王家老小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直咂舌。
地裡的莊稼早已收割乾淨,裸露的黑土被翻耕得平平整整,泛著油亮的光澤。
更奇的是,田埂間縱橫交錯的溝渠裡,溪水正潺潺流淌,哪怕剛過秋收,也不見半分乾涸。
幾個村民牽著牛,正往地裡撒著新的菜籽,顯然是在為下一季播種做準備。
劉氏拉著王耕田的袖子,眼睛瞪得溜圓:“他爹,你看這水!這地!咱老家要是有這光景,哪用得著逃荒啊……”
兩人越看越入迷,不知不覺落到了隊伍最後,一會兒蹲下身撚起土疙瘩捏捏,一會兒又湊到渠邊看水流,嘴裡不住地嘖嘖讚歎。
聞煥回頭見了,故意揚聲問:“耕田哥,咱這的地,入得了你的眼不?能種出好莊稼不?”
王耕田直起身,把手裡的土疙瘩往地上一丟,拍了拍手上的泥,臉上是掩不住的興奮:
“好!太好了!這土肥得流油,再配上這密如蛛網的水渠,澆地都不用挑擔子,省多少力氣?彆說種莊稼,就是插根柴禾怕也能活!”
石頭幾個半大孩子早跑沒影了,正追著田埂上的蝴蝶瘋跑,銀鈴似的笑聲在山穀裡蕩開。
聞煥看著王耕田兩口子眼裡的光,心裡也踏實了——看來,把他們接來小青山,是接對了。
兄弟倆踩著田埂上的硬泥慢慢走,王耕田從那年的山洪說起。
說村裡的房子怎麼塌的,爹娘是怎麼沒的,又說到後來的蝗災,一路逃難時怎麼撿到石頭幾個沒了爹娘的娃。
話沒多少,卻聽得聞煥頻頻歎氣,時不時攥緊拳頭——他離開大王莊時總想著衣錦還鄉,卻沒想老家早已不是記憶裡的模樣。
“哥,委屈你了。”聞煥拍了拍他的胳膊,聲音有些沉,“往後在小青山,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們一家。”
王耕田咧嘴一笑,眼裡的愁緒散了些,卻又忍不住問:
“兄弟,俺們能分到多少荒地?在不在你們村?要是分太遠,咱兩家想照應著也難啊。”
他心裡盤算著,荒地多半在山坡外圍,真要是離得遠,為了種地方便,怕是隻能在那邊安家,到時候想見一麵都難。
“哥,這你就放寬心吧。”
聞煥笑著擺手,“小青山各村周圍都有大片荒地,你想離我近些,回頭我跟村長說一聲,優先把咱村的地分給你們。
咱這兒規矩是,每人能開墾三畝,頭三年免賦稅。
你跟嫂子就是六畝,石頭他們幾個,十五歲以上的能分一畝,等滿了二十歲,再補齊三畝。
往後啊,就怕你們家的地多到耕不過來,哈哈!”
王耕田一聽,腳步都輕快了,搓著手笑:“那敢情好!有你這話,哥心裡就揣實了。
六畝地先種種看,等娃們長大了,再多開幾畝,咱也學人家種點棉花、豆子,日子肯定能紅火起來。”
說話間,已能望見村口的老槐樹,樹下坐著幾個納鞋底的婦人,見聞煥領著人回來,都笑著打招呼。
聞煥指著最前排那幾間半新的土坯房:“哥,那幾間房是俺媳婦家的舊屋,暫時空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