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東方泛起魚肚白,蘆葦蕩上空的黑煙終於被晨風吹散,隻剩下幾縷淡灰色的煙絲,纏在濕漉漉的蘆葦梢上。
杜家兄弟和隊員們早已收拾妥當,田小哥蹲在船頭,用河水擦洗著短刀上的血漬,刀刃在晨光裡閃著亮。
船老大解了纜繩,長篙往岸邊礁石上一點,船身緩緩駛離碎石灘。
杜老三站在船尾,回頭望了眼那片焦黑的蘆葦蕩,昨夜的火光仿佛還在眼前跳動,他啐了口唾沫:
“這群雜碎,也算沒白活——燒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不留汙穢在人間啊!”
杜老五正幫著升帆,帆布被風一鼓,“嘩啦”一聲展開,帶著焦糊味的空氣裡頓時湧入些清新的水汽。
他望著前方開闊的水麵,晨光灑在波粼上,像撒了把碎金子,心裡那點沉甸甸的感覺輕了不少。
“往南走,過了這片水域,就是吳老伯說的船行了。”
田小哥收起短刀,指了指遠處的水線,“那邊水道寬,沒什麼暗礁,走起來順。”
杜老三接過隊員遞來的乾糧,掰了半塊遞給田小哥:“吃點東西吧,昨晚折騰半宿,也該墊墊肚子。”
田小哥接過來塞進嘴裡,嚼得咯吱響:“等買了船,回去改造的時候,我給你們露一手。
——在船底裝幾排暗槳,遇上水匪,劃得比他們快一倍。”
杜老五聽得認真,從懷裡掏出個小本子,借著晨光寫寫畫畫:“暗槳?是藏在船幫下麵嗎?會不會影響船身平衡?”
“問得好。”
田小哥來了興致,湊過去比劃,“得找老木匠算好尺寸,龍骨上留槽,平時藏著,用時抽出來……”
船在晨光裡平穩前行,帆被風推得滿滿當當,船尾劃出兩道長長的水痕。
蘆葦蕩的焦糊味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水草的清香。
杜老三望著遠處越來越清晰的船影,心裡踏實了——烏魚幫沒了,水路清淨了,接下來,就該把船買回去,讓將軍的戰船,早日在這水麵上立起來。
風從帆上掠過,帶著股輕快的勁兒,仿佛連船行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船行至鐘離地界時,杜家兄弟正趴在船舷邊打盹,忽被一陣密集的號子聲驚醒。
抬頭一看,兩人都愣住了——眼前的淮河水麵上,商船、漕船、漁船擠得像棋盤上的子,桅杆密密麻麻豎成了林,帆布被風鼓得像雲朵,五顏六色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我的娘哎……”
杜老三揉了揉眼睛,半天合不攏嘴。隻見兩岸的碼頭一個接一個,大的能停下十幾艘大船,小的也泊著三五條貨船,腳夫扛著麻包在跳板上穿梭,喊著號子來回奔忙;
岸邊的商鋪挨著商鋪,茶館、飯鋪、貨棧擠得滿滿當當,挑著擔子的小販穿梭其間。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混著船工的吆喝,熱鬨得像要把水麵掀翻。
杜老五手裡的小本子差點掉水裡,他指著遠處一個碼頭,那裡正有幾艘漕船靠岸,士兵扛著糧袋往岸上運,動作快得像流水:
“三哥,你看那船,比咱小青山的貨船大兩倍還多!”
田小哥蹲在船頭,見怪不怪地笑:“鐘離可是淮河上的聚寶盆,南來北往的貨都在這兒周轉,光是碼頭稅,就夠官府肥得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