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記得她說過“你是我的了。誰敢跟我搶,我就拿菜刀跟她拚命!”他甚至因為這個可笑的想法,心口湧過一陣又一陣的激動——可她什麼也沒有做,隻是微笑著恭喜他,很“真誠”地恭喜他。
他甚至在幫岑洛璃套戒指的時候還想著她,遊離的目光不停地尋找著她的身影。他沒有找到她。後來,他甚至特意繞了兩圈敬酒,但終究還是沒有在人群中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顯然她已經離去了。一個晚上下來,他煩躁地一杯接一杯,直到爛醉如泥。任盧易恒等人嘲笑他“這小子是豬八戒娶媳婦,樂瘋了!”
言柏堯揉著宿醉的頭在客廳坐了下來,喝得過多的緣故,腦袋依舊是一抽一抽地漲痛。言母關切地上來問道“柏堯,頭不舒服嗎?要不,叫秀嫂來杯參茶醒醒酒?”他點了點頭,的確不舒服到了極點。
不一會兒,於母進了客廳,看到他按著眉心處,便關心道“柏堯,昨晚喝那麼多的酒,怎麼今天起來這麼早?人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一下。”
言柏堯喚了聲“舅媽”,又笑了笑“醒了也就睡不著了。”
這都到了午餐時間卻還沒有見到柏天。他問道“怎麼,柏天昨天也喝醉了嗎?”
於母含笑道“說是要請朋友吃飯,剛出去了。”朋友。言柏堯的腦袋裡第一時間閃過了汪水茉的臉。
言母頗感興趣地插話道“什麼朋友啊?莫非柏天交女朋友了?昨天看他帶了一位氣質很不錯的女孩子,我今天正想好好拷問他呢。”言、於兩家人丁單薄,就這麼兩根獨苗,都寶貝得跟什麼似的。言母的這麼一句,倒也幫言柏堯省下了不少問題。
於母哀聲長歎道“是就好了。我今天早上逮到他出門,索性開門見山問他了,他卻說不是,說什麼隻是普通朋友。”言柏堯的心情因為這句話陡然開朗了起來,連帶著額頭的漲痛也消緩了不少。
於母帶著萬分遺憾的口氣,道“我看他昨天帶回來的那位汪小姐,氣質樣貌都不錯,學曆也好,還是跟柏堯一所學校的呢!我啊,昨晚興奮得一個晚上沒睡好,激動了老半天,結果——還是沒有戲。”轉頭羨慕地朝言母道,“大姐,還是你們柏堯省心,你啊,就等著抱孫子吧。到時候啊,三年抱倆,可有得你忙了。”
這番話說得言母眉開眼笑,她瞥了兒子一眼道“是啊。定下來了,這回總算是放心了。”可惜啊,再怎麼追也追不上盧桂枝了。瞧她一臉得意樣,看著就討厭。不過說實話,盧桂枝的金孫的確是長得白白胖胖,像粉堆裡出來似的,每回見了都讓人流口水,真恨不得搶回家。
vol3
他終於要跟彆人結婚了,終於徹底乾淨地走出了她的生活。以前哪怕是分了手,她都覺得不是真的,總覺得他隻是離開一些日子,不久的某天他還是會回來的。如今的汪水茉終於是知道了,那一切不過是她的幻想而已,他與她早已經是陌路了。
汪水茉瑟瑟地蜷縮在柔軟的床褥裡,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茫茫然的。她沒有一點時間的概念,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摸著沉沉的額頭想從床上起身,腳一落地,便覺得膝蓋一軟……
汪水茉睡醒來的第一眼,不由得被眼前所見驚了一驚。一片的白,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窗簾,她居然在醫院裡。
護士小姐見她醒來便溫柔相詢“你醒了啊?覺得舒服點了嗎?”
汪水茉茫然轉頭“我怎麼在這裡?”
護士小姐道“聽說你暈倒在酒店客房裡了,幸虧酒店的工作人員發現得早,及時將你送來醫院。”原來她暈倒了,可她自己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護士小姐“你男友現在去醫生那裡了,估計馬上就回來。他也真是的,怎麼都沒有好好照顧你呢?這麼大個人,貧血居然貧得這麼厲害?還發高熱呢!”
什麼,她男友?汪水茉驚訝“你說什麼男友?”
那護士抬頭,眼神落在門口,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曹操,曹操就到了。這不已經回來了嘛。”
汪水茉輕輕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輪廓。頭依舊暈乎乎的,仿佛在夢中,某個名字幾乎要脫口而出了。可是他為岑洛璃套進戒指的那個畫麵卻倏然竄入了腦中……整個人瞬間冰涼了下來,神誌亦清醒了過來。她頹然閉眼再睜眼,眼前的這個人,是於柏天。
於柏天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過來,溫柔地問“你好點了沒有?還有沒有不舒服?”
汪水茉點了點頭,試圖坐起身子“好多了。”
於柏天按住了她“你好好躺著。”又說,“昨晚不是還好好的,怎麼才過了一個晚上,居然弄到暈倒這麼嚴重?”
其實汪水茉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從他訂婚宴上回來她就渾渾噩噩的,仿佛在雲端裡似的。所有的一切終於都結束了。到了那光景,她才發覺再遇後哪怕他那般絕情,她對他,卻癡傻得依舊還殘存著一絲絲的希冀!
他溫柔地執著岑洛璃的手,那麼款款深情的樣子。終於叫她明白了,他早已經把她放下了。過往的一切皆已成了雲煙。而他與她,終是再沒有以後了。
那日,她在雜誌上看到他要訂婚的消息時,正在李醫生的診所候診。因比預定的時間早,護士便拿了本最新的時尚雜誌過來給她消遣時光“汪小姐,前麵的病人才剛進去,您先坐一下,看一下雜誌,打發打發時間。”
一接過就愕然了,封麵上的人竟然是他。這不是他的風格,他一向沉穩低調,向來不接受公開采訪,更何況這是時尚雜誌,又不是財經方麵的采訪。她的視線移到粗黑的標題上時,整個人便已經愣住了。雜誌獨家爆料,他這位鑽石王老五要訂婚了。上麵還刊登了一張他未婚妻的照片,也是世家女子,身著名牌晚裝,麵對著鏡頭,儀態萬千地盈盈而笑。上乘的美女,幾乎可以媲美當紅女星,叫人看得移不開目光。
汪水茉從思緒中回過了神,對於柏天涼涼苦笑道“可能著了涼,所以——”所有的事情到此都告一段落吧,就像樓綠喬說的,太陽還不是每天照常升起來,中東依舊戰亂不止,絕不會因為她失戀或者她失婚而停留半刻。生活還是要繼續的,無論你願不願意。
於柏天識趣微笑,道“看來啊,都是天氣惹的禍!”
汪水茉裝作嚴肅地點了點頭,以表示認同“非常有可能。”
他道“那我代它向你道歉!”
她笑了“我接受道歉!”
於柏天大笑不已“第一次知道,你還挺幽默的。”他取出了一個保溫瓶,道,“醫生說你今天隻能吃點流食,要魚湯還是雞湯?”
想不到於柏天還挺能照顧人的,跟那個人又像又不像。汪水茉心裡又滑過了澀澀的酸楚“怎麼,還可以點餐嗎?”
於柏天搖著食指說“no,no,隻能二選一!”一邊說,一邊變戲法似的又拿出了一個保溫瓶子,“噔噔噔,這個是雞湯。”汪水茉靠著枕頭淺淺微笑,長而直的黑發柔順地散落在白色的枕頭上,把她的臉色襯托得更加蒼白柔弱,自有一種讓人憐惜的味道。於柏天也不知怎麼地怔忪了起來,熱湯淋在了他自己的手上。他急忙掩飾道“算了,我看每個都喝點好了。”
倒好後,隔著碗感覺到湯似乎還有些燙,他低頭正準備吹涼,汪水茉已伸了手過來接,並道謝。於柏天隻好把湯碗和小勺子遞給了她。
看汪水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胃口還可以。但不知道為何神色間總有股隱隱的哀傷。於柏天雙手抱胸打量了許久,開口道“看你在醫院裡這麼無聊,我來跟你說個鴨子和螃蟹賽跑的故事吧。”
有這個故事嗎?汪水茉奇怪地抬頭,回想著看過的小人故事書,她看的數量應該是不少的,怎麼好像隻有烏龜和兔子賽跑的呀。
於柏天在椅子上坐下,已經開始說故事了“有一隻鴨子和螃蟹賽跑,跑啊跑啊,一起到達了終點。結果難分勝負,它們就一起去找裁判,希望分出個高下。裁判見狀,就說,我也沒有辦法,你們來個剪刀、石頭、布決出勝負吧。那鴨子一聽,勃然大怒,吼道媽的,你黑哨!算計我。我一出總是布,它總是剪刀。”
汪水茉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於柏天也跟著笑出了一臉燦爛的陽光“你應該多笑笑的,看,多漂亮。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像周若萱?”周若萱是最近極紅的一位明星,主演了某部熱播電視劇,紅得發紫,雜誌上鋪天蓋地都是她的照片。
想不到他還挺會哄女孩子的,汪水茉啞然“拜托,你這是讓我把湯喝下去,還是把湯吐出來?”
於柏天擺手“行,我不說總行了吧。”
回時天色已晚,知道今天是星期天,父母必定在姑姑家,所以就直接過去了。秀嫂拉開了餐廳的門,笑道“表少爺來了。”
原來餐廳裡的眾人都已經到齊了,長長的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菜。於母佯怒地訓斥道“每天不做正經事,連吃個飯也不準時。”
於柏天上前摟著母親的肩膀,哄著道“媽,生氣就會有皺紋。你瞧你,每次我跟你出去,彆人都說你是我姐。如果再這麼容易生氣的話,下次就不帶你出去了,否則那些人會說你是我姥姥了。”
於母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朝言母嘖道“大姐,你倒說說看。這小子越大越油滑了,以後還怎麼得了啊?還是你家柏堯好。”
於父也板著臉訓了一句“明知道今天聚餐,還這麼晚回來?”
於柏天解釋道“爸,我有事情。”
於父道“你有事情。你倒說說看,你哪天沒有事情啊?這麼忙,怎麼也沒有見你做出什麼成績啊?”
言母素來疼愛自己的這個侄子,聽弟弟的話裡隱有怒氣,話題又要轉到柏天的工作上去。工作這話題素來危險,兩父子也杠上過幾次,她忙做了和事佬,岔開了話頭“好了,都到此為止。難得一家人一起吃頓飯。秀嫂,開飯吧。”
吃過飯,大家都去了客廳吃水果。於柏天拉著言柏堯道“哥,單哥在單氏醫院負責什麼的?”
言柏堯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好好地問他做什麼?”
於柏天道“請他幫個忙,我有個朋友在那裡住院,讓他多擔待擔待。”
言柏堯用小銀叉取了一塊水果送進口中“一句話的小事情而已。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
於柏天還沒有回答,他母親已經道“怪不得今天你讓廚房燉了兩鍋湯。我還以為你小子良心發現,孝敬我們呢。原來是有朋友生病了。”
於柏天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就是那位汪水茉汪小姐,她病了——”
言柏堯的臉色瞬間變了數遍“哦,是她啊。什麼病?前天看到她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於柏天回道“唉,高熱加貧血。醫生說她抵抗力實在太差了。”
言柏堯用力地捏著手上的銀小叉,手指處因為用力過度,已經被烙出了痛意,但他的表情卻依舊輕描淡寫“知道了。我會幫你打個電話給單亦濤的。”
於母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含笑打趣道“不是今早還信誓旦旦地跟我說,和人家汪小姐隻是普通朋友而已嗎?隻是普通朋友的話,這麼關心人家乾嗎?”
於柏天的臉微紅,鎮定地解釋道“媽,她是三元人,一個人在洛海,朋友不多。我們不幫忙誰幫忙啊?爸不是從小就教育我,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嗎?”
於母和言母對視了一眼,逗趣“是嗎?”
這幾句話卻把於父哄高興了,連連點頭“這種情況是要幫忙的。做人啊,最重要的是要講義氣,要對朋友赤膽忠心。”
汪水茉總是睡不安穩,迷迷糊糊間還依稀聽見護士們走動的細碎腳步聲。蒙朧中好像聽見有人推門而入,但是又好像沒有。她總像在夢中,隱約聽到某個人的聲音,想要捕捉,卻空空如也。
跟往日一樣,醒來已經很晚了。床頭卻插著一束很新鮮的花,水珠猶顫,正璀璨盛開,居然是鬱金香。汪水茉不禁愣住了。
她喜歡的東西都很奇怪,不按常理出牌。其實鬱金香並不特彆漂亮,外形不如玫瑰嬌豔,也比不上百合精致。她卻莫名地喜歡。大約在很小的時候,她看到過介紹荷蘭的圖片展,那大片大片的鬱金香,藍藍的大海,乾淨的天空,美麗的白色風車鑲嵌其中,仿佛是仙境一般。從此汪水茉就執著地喜歡上了鬱金香。
當年加州那間小小的公寓,她總喜歡用鬱金香來裝點。一開始他有些不明白,但也沒有多問。情到濃時,經常會在回家的路上順路帶幾朵。在她開門之際遞過來,美其名曰獻給老婆。
如今看來,卻是針紮般地礙眼。汪水茉轉頭朝護士小姐道“可不可以麻煩你一下?”
那護士小姐很親切地過來“汪小姐,什麼事情?”
汪水茉捂著鼻子,指了指花“我對鬱金香過敏,可不可以幫我扔掉?”
“嘖,嘖,這麼漂亮的花扔掉不覺得有些可惜嗎?”門口處有人說話,顯然說話的對象是她。汪水茉轉頭,隻見一個長相斯文、戴著眼鏡的醫生正靠在門上,淡淡微笑著與她說話。
見她有些愕然,單亦濤走進病房,朝她含笑伸手“我是這裡的醫生單亦濤。”
她禮節性地回以一笑,頷首致意“你好,單醫生。”卻並沒有與他握手的打算。他並不是她的主治醫生,而且她非常確定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有見過他。
單亦濤不以為意,自顧自地道“氣色不錯,看來已經恢複了。”
汪水茉“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單亦濤解釋“你體質很虛,雖然高熱是退了,但最好能再住幾天。我想給你做一個全麵的檢查。”
話音未落,隻聽於柏天的聲音已經在病房內響了起來“咦,單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單亦濤轉頭“哦,柏天,你來了啊。”
原來他們認識。怪不得方才單亦濤會用如此熟稔的口氣與她說話。於柏天看出了汪水茉的疑惑,向她介紹道“單亦濤大哥是這裡的醫生,也是我哥的發小,我小時候就跟在他們屁股後麵屁顛屁顛地跑。熟得很,所以也不跟他們客氣!”他遞上了一束白色玫瑰,開得如雲團般爛漫嬌媚,“送給你。”
汪水茉接了過來,含笑道謝。單亦濤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玫瑰,似笑未笑地問“這玫瑰花,汪小姐不過敏嗎?”
於柏天驚訝“過敏,你對花過敏嗎?”
汪水茉淡淡微笑,答“我隻對鬱金香過敏。”